“麻烦你了。”孔夫人有半老徐娘之风,这一笑倒是让整个人提起了气色。
“夫人客气。在下是云门门生松墨,这位是我的师弟。叨扰夫人,还希望夫人不要介意。”
“哪里的话,你既然是灼华的朋友,那便是孔府的朋友,何来叨扰一说。”孔夫人虽话说给松墨许多,眼神却一直在沈翊身上下不来,“你的这位师弟,叫什么名字?”
沈翊被看的全身不舒服,心想有什么的就赶紧问。心下正烦躁时,就听见了孔夫人的话,“在下沈翊。”
“沈翊?”孔夫人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又问,“你可知这偌大的长安城,姓沈的能有几人?”
沈翊心里白了她一样,抱拳说到:“不知,还请夫人赐教。”
“昭山的土匪,可全是沈姓。再往下,我也记不清了。”孔夫人眼里渐渐没了光,用手帕捂着嘴咳了几声,复看向孔阳,“灼华,辛苦你安排一下。娘身体不适,撑不得跟你们在这里说。”
“是。”
松墨这才上前多看了两眼,终于确定“是中毒。”
“什么?”孔阳似是猜到了这个结果,却又多问几遍确定之类的话。
“不会有假的孔公子。敢问令尊昏迷前可服用过什么?”
“我代我娘给父亲送了盒点心。”孔阳突然想到什么,又连口否认,“我娘怎么可能会害父亲,松墨姑娘怕是弄错了。”
“诶你这个人,我师姐都说了是中毒。谁说是你娘下的毒了。”沈翊觉得这个人脑子有毛病,他们还没说个所以然呢,就让他把话说完了。
“是啊,孔公子。况且,此毒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沧澜阁独有的沧海云烟。”松墨刚便觉得孔老爷身上有股奇异的香,细细想起确实只要一种毒有此特点。
“沧澜阁?”沈翊倒也听说过沧澜阁,却从没听说过沧澜阁有毒。“师姐,沧澜阁也制毒吗?”
“早年和师傅在一动乱地闻到过这种毒,当时便有人指出是沧澜阁的手笔。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松墨如实说。
“那可有解法?”
“嗯,只不过没有药材。”松墨扫了一圈房间,“沈翊你在这里看着沈老爷,我和孔公子去抓药。”
“好吧。”沈翊径直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师姐放心去吧。”
沈翊脸上没什么不高兴,松墨这才放心和孔阳去往城东的医馆抓药。看着松墨走远了,沈翊噌的一下站起来,走到床后面的屏风那边。
“行了,都看见你了。”沈翊靠着屏风敲了敲,三两步又坐回椅子上。
“好聪明的小朋友。”随着一女声,孔夫人款款从屏风后现出来,眼睛里净是杀意。
沈翊却嬉皮笑脸的回话,“猜到夫人有话要给我说,这才没敢走。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不愧是昭山的种,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孔夫人站在床边玩弄在床头挂着的坠子,声音轻轻的,沈翊心里却暗自叫苦。早知道,他就不装这小聪明了。
“夫人怎么忍心?我可是昭山唯一的后人。”
沈翊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也大概猜出来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昭山的小混蛋”。他不说什么,却拦不住所有人都期望拉着自己的耳朵跟自己说些无聊的话。好吧,他们要说,他奉陪便是了。沧澜阁当年动作那么大,想不被知道都难,只是当时所有的人都蒙着面,沈翊当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季夏那里。还不如装个精明,免得被再骂一遍爹娘。
“呵,没想到你还记着。我倒是听说了,也是云门副掌门仁慈才收留你。否则,你就该被碎尸万段。真没想到啊,能遇上你。”
“夫人想不到的事情多的是,那夫人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孔夫人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翊,“早该想到你和昭山那些莽夫不同,当真是我小看了。”
“只是夫人要说的话,沈某可是还没听到啊。”
“小混蛋在松墨面前乖巧的很,现在倒是露出利齿了。”孔夫人深情看了沈翊好一会,“只是见过那些给夫君下毒的人,想着既是沧澜阁的人,便是你的仇人。”
“还请夫人告知。”孔夫人看沈翊终于露出了着急的样子,这才觉得这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心里不由为自己刚才的莽撞感到惭愧。
“不错,你跟我来。”孔夫人将沈翊带到暗室,里面果然绑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东西。仔细辨起来,倒是个人样。
“这是?”沈翊惊讶于这妇人的手段,如此滴水不漏实在是让人害怕。
“这便是那人。只可惜让打了个半死也没问出解药,只好麻烦云门的人。”
“夫人怎么肯定我回来?”
“所以能见到你,我很惊讶。”暗室的灯光不太稳定,沈夫人的影子也被拉的长短不定,如同鬼魅。“我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想给云门送个人。既然你来了,那便送给你好了。你母亲当年待我不薄,就当是还人情了。”孔夫人留着沈翊一个人在暗室,往事又涌上心头,最后到嘴边化为一声冷哼。当年她的好小姐偏偏就看上了那昭山的土匪,已订好的婚约就只好让她这小丫鬟顶着。不知不觉,半辈子都过去了。孔夫人觉得心气都顺了很多,直了直脊背复往内室走去。
此时松墨他们已是快马加鞭买了药回来,吩咐下人去熬了药,左右却不见沈翊。当下心急如焚。
孔夫人:“姑娘不必担心,只是我府上前两天抓了个沧澜阁的手下。这个贼人放在家里实在也不放心,我方才请沈公子去看了。”
孔阳心下疑惑。这么多天从来没听说过府上抓到了什么人,母亲也只是拜托自己去找云门的人。现在却突然之间冒出来沧澜阁的什么人。
“灼华,你跟我来。”
松墨见孔阳被夫人叫走,便说“我在这里等着药煎好。”
“有劳姑娘费心了。”
孔阳还是不太放心似的,直到孔夫人叫了他两声,才反应过来跟着走了。
松墨喘了口气,坐在桌旁等药煎好。说起来那毒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只是如其名一般,“沧海云烟”,人的生命变成了看得见却不能触及的云烟。使人如死尸一般沉睡,静静的陷入各种梦境之中。
松墨忽然之间出了神。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沈翊满身是血的回来。
“怎么了?”松墨被吓了一跳,又想起来孔夫人说过的话。“可是去见那个沧澜阁的人了?”
“师姐,我觉得他不像是沧澜阁的杀手。他身上没有一点功力,沧澜阁的人我以前也接触过,虽然体型平常,但一般人连他们半米都不能靠近。”沈翊脑子里全是嗜血的念头,话语也变的渐渐没有了逻辑,直言孔府危险至极。
松墨看着他这个状态,才想起如今已是晌午,沈翊却连药拿都没拿。
“我先给你定住经脉,你保持冷静。”
松墨按住沈翊的肩膀强迫他坐下,沈翊便听话的坐下了。乖乖等着松墨从箱子里掏出针包,抽出细长的银针放在火上烤。
“师姐,你真好”沈翊痴痴的看着松墨,似是还有句话没有说完,松墨已经一针把沈翊扎的说不了话。
“别乱动。我记得你包裹中还有些师傅做好的丸药,我去拿来。你可别乱动。”
沈翊听话的眨了眨眼睛,等着松墨拿药回来。
等着沈翊恢复了正常沉沉睡去,松墨也等到了孔老爷的药。
“这药可是按方子上一步不差的煎的?”
“姑娘放心吧,老奴跟着老爷四十多年了。这种事还没出过错呢。”
老人目光慈善,松墨这才放了心。正欲转身却看老人没有要走的意思,“老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姑娘是神医。老奴有一事相求。”
松墨心口堵着话说不出来,只说到尽力而为。
“老奴的孩子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偏得了骨痛之症,看了不少医生,也只是让静心修养。”老人一说到他的孩子,眼眶里不觉的满了泪水。“这可是我家的顶梁柱啊,我那可怜的儿啊。”
“老人家,我这里有一位料理心气的方子。你拿回去给里面再加一味怀牛膝,若是没有效果,便去南山的医庄找我就是。”
等送走了老人,松墨端起温热的药为孔老爷服下。便也像平时一样守着床边等着他醒来。
“师姐,他还没醒吗?”眼看已到黄昏,孔阳却还不见回来,老爷爷没有要醒的样子。沈翊早已把血衣换了,也没有要告诉松墨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意思。
“快了,最多两天一定会醒的。”松墨托着脸看了看孔老爷,又看了看沈翊,见他坐在桌旁擦着一把剑。“这剑我怎么没见过?”
“师姐,你相信我吗?”
问题问的突然,松墨也是愣了愣,“你先说。”
“孔夫人府上抓住的那个人给我的,他把剑藏在了后花园假山上。我开始不信,后来去找果然看见了。”沈翊把剑拔出来看了看,“他说这是我父亲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