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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裂之玉碎金兰 第1卷:正文 武林盟会(6)

母女俩为了快点赶路,多从山间险峻的地方经过。林间癖野,草草歇了半夜,翌日清晨起脚继续赶路。上官令仪虽说在戟斫山上待了许久,但没有风餐露宿的习惯,仲秋时节,晨起便有雾气,湿冷空气渐渐能透人三层衣服,上官令仪晨起浑身似浇透一般,回过头,她母亲衣服上却无一点湿气,浑身也干爽爽的,而她身体却是湿漉漉。不用说,也知道她母亲是用内力御寒,上官令仪心里气愤不已,心道:“昨夜天气这般残冷,你却不提醒我用内力御寒,当真全心都被那个上官家男人勾去了,全然不记挂我。罢了,罢了,还是乘早下山,换身衣裳吃点东西为好。”上官令仪自小似比同龄女子多一心窍,事事自己心有打算,但凡别人做事不顺她的心意,事无大小,她牢牢记在心里,想着日后报复,但对于母亲,她虽无报复的打算,却仍是气愤不顺,想策划一件事让她出糗。

容与幽瞥见上官令仪打量自己的眼神,便知了五分,道:“令仪,在想什么?”上官令仪道:“我在想妈妈是在观望天上飞的还是地下跑的。”容与幽道:“你这女孩实在调皮心眼似针。我只是一夜未提醒你罢了,竟有这么多话舌,练武之人若是不受点罪,受不了苦寒这点罪,没有容纳的胸怀,成事之志也大大减了折扣。”上官令仪被母亲说中了七八分心思,不禁脸色羞红,无可辩驳。

空里一声急嗷,一斗大猎禽掠过,黑影压过容与幽与上官令仪。一股杀气弥漫过来,四下里风声不断,竹叶飕飕。一人骑着匹黑骐,浑身赤乌,恶狠狠瞪着前方,马上那人幞头遮眉,全身斗篷裹得严实,径直朝容与幽走来,黑骐“踢踢踏踏”不肯止步。上官令仪正欲对容与幽道:“妈妈!”容与幽未说话,一手止住上官令仪讲话。

马匹停在容与幽面前,那人脱掉斗篷,扯掉幞头,一双媚眼,黑得犹如墨漆,满脸无一根髭须,两瓣嘴唇红的似残血,手指尖尖趫趫摸着一道脸颊划痕。妖娆道:“见过左司公,左司公近日可好?”容与幽看在眼里,道:“孟凡超,你见过左司公,不下马?若按珞珈派律令,足以刖你一足。”孟凡超两手置在脸颊上,作惊恐状,道:“哦哟哟,我好怕呀!左司公,你千万别在珞珈公面前告我。再饶我一次吧!你已经饶过我一次了,再饶我一次吧!”话未说完,咯吱吱自己笑出了声。

容与幽面前此人,名曰孟凡超,才华横溢,同上官孚懿一般,诗词歌赋也是珞珈派中一绝,行伍之人却常常是书生打扮,在珞珈派中阶地低于容与幽,却三番五次为容与幽写词赠锦帕,锦帕上艳词谈情,勾引了容与幽,那次送容与幽一首“西风独自凉,黄叶闭繁窗,沉沉思之如狂。酒薄茶轻念意重,鸿雁鲤鱼愁更长,我道一声嗟吁立残阳。”容与幽也依旧不理不睬,若是按照珞珈派门规,孟凡超轻邂上司,当处以刖刑,容与幽既未检举,也未理睬。孟凡超自以为有戏,便悄悄又写了第二封锦帕,书道:“念相思,道相思,平生害病尽相思,气若游丝。子何知?姝何之?一缕余香随君止,心如絮飞。”孟凡超此次偷身翻墙,越过有人把手的院子,悄悄将这封手帕放在了左司公容与幽的案几上,洋洋自得,又按照规划的退路悄悄溜走。自回府邸,双手背后,口哨自是不休。殊不知,容与幽屋里每日会有人来清扫,那次她的侍女静女前来收拾,自然一件不落摆好纸笔,当她把书桌上的《诗经》放在桌子左上角时,竟从里边抖落出一方手帕,手帕上精细画工自不必说,转过背面,丝绸上绣着这首诗,静女看罢自然好奇,心中念道:“谁给左司公写了一首情诗。”一股脑看下去,她左手大拇指按住落款,小小写道孟郎凡超念。惊喜之余,静女收了锦帕,也不再记打扫之时。忙匆匆走至容与幽寝屋,敲门道:“左司公,可安睡了?”屋里左司公道:“没有,你有事?”静女道:“是,有事禀报。”容与幽道:“进来吧!”静女进门后,直直走至容与幽身边,也不行礼,道:“左司公,我将在你案桌上发现了一枚绣帕。”静女从袖子中拿出那枚方帕,容与幽细细看毕。心里想道:“静女啊!静女,你不姝不娈,自惹上事了,休怪我狠毒。”容与幽和气道:“这事可有人知道?”静女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别无他人。”容与幽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金簪子,又拿出自己曾穿的一套锦云裳衫,道:“这事,可不得向别人提及,日后,你还要多替我传信,可多多有劳你了,这簪子同衣裳权当我赏赐于你。”静女见天下落下这么大馅饼,自己美美吃了一口,也毫不犹疑道:“左司公安排奴婢,奴婢自当尽心竭力。”容与幽道:“你先下去吧!”当主子的从不将自己的心计表露被下人知道,若是下人偶有窥伺而得秘密,此人多半活不久了。

容与幽当即从衣厢里找出一方手帕,绣的是杜鹃啼血,蓝田生玉,手挽湖笔小楷写道:“尺素凝笔,滴墨说尽平生意,飞鸿锦鲤,怅惘情由何寄?斜阳高楼,卿影孤身对月勾,碧水东流,巫山神女愁。”写罢小词,落款之处只放了容与二字,又在锦帕上留下一点自己嘴上的胭脂。诗词歌赋,一首情语犹似红线牵着一对情侣,容与幽眼见孟凡超为人潇洒,又如此多情才子,自己虽不是佳人,倒与他或许能成一对。是年,容与幽年纪也仅三九之期,若是置于现在当明盛世,女子二十七岁正是山花烂漫之时,何至于容与幽愁复至此,全然是时代不同。约摸着黄昏到了换班时分,容与幽道:“静女。”静女绕过屏风道:“左司公,奴婢在。”容与幽从袖袋里掏出方帕,道:“你将这物事亲自送给孟公子,切记不可让他人看到。”静女自是两眼灵光浮动,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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