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成为白虹谷内的关门弟子,绝非愚钝之人,江听雪逃走,这个地方就已暴露。男子是不会再这等着别人来抓,逃走是必然的结果。但他不甘心一人逃走,能拥有凌潺这样的血液之人并不多,这几个月来他也就遇到凌潺这么一个。他心下一横,决定带着凌潺一起走。
江听雪逃出去后跌跌撞撞的直奔江府,最终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进府,结果倒在了大门前。
“小姐,是小姐回来了,快通知家主。”两个打扫的下人打开府门,就见门口多了一个女子,仔细一瞧,瞬间激动欣喜不已。
当江听雪醒来时,已是午后。雪已消融殆尽,天空却依然是灰蒙蒙一片,这旧雪刚融,新雪也许又将降临人间。江听雪醒后情绪波动较大,不停的用沙哑的声音叫嚷着要找陆景行。
丫鬟们极力劝阻着:“大小姐,你身体受了寒,大夫说得过几天寒气散去才可出去。”
“你们给我让开,我要去找表哥救小潺,小潺如今生死未卜。”江听雪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两人。
“表少爷去寻二小姐还未回来。”两个丫鬟又拦了上去。
江听雪心急如焚,本就虚弱的身体,与丫鬟一番纠缠无果,已经半分力气不剩,瘫软在地,最终由丫鬟扶上了床。
“你们别愣在这了,快去通知府里的其他人去街上找,那条巷子我记得,我随他们一起去。”江听雪眉头紧皱。
“大小姐,府里的男丁都去寻找二小姐了,还未回来的。”丫鬟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惹得江听雪生气。
“你们都给我出去,我要一个人清净一下。”江听雪心很急躁,对丫鬟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对了,表哥回来,让他赶紧过来。”丫鬟到了门口,江听雪又说了句。屋子里安静了,可江听雪的心却并没有安静下来,一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黑衣男子抱着昏迷不醒的凌潺去了他投宿的那家客栈,虽有些明目张胆,经过的人都会好奇的看上一两眼脸色苍白如纸外加一个巴掌印的凌潺,但越是人流杂乱的地方,人们越是对这些不在意,在江湖闯荡的人受伤是常有的事,三天两头儿就会发生一次类似的事。
“虽没有花容月貌,不过也算标志,就这样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一辈子的育蛊人,哪也别想去。”他将凌潺安放至榻上,俯身将被子为凌潺盖上。抬头间撞上了凌潺那张沉睡的容颜,
此刻那张容颜虽有些狼狈,却难掩凌潺那种脱俗出尘,淡漠如冰霜的气质。男子伸出手,从凌潺的眉眼轻抚至那白皙的下巴,眼里是一丝邪魅,高傲的语气中带着妖魅。
温暖的房间内不仅没有使凌潺醒过来,反而使她做起了噩梦。
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溢出,直至颈间的乌发皆已被汗水浸湿,眉头紧皱,脑袋在枕头上不停挣扎着。
“没想到你身体这般不堪一击,就一个晚上,竟成这样了。”本坐在炭火前的男子,听见了床榻上的动静,走了过来,立在那静静的观察着。
“母亲,不要这样做,我会害怕的,我不要一个人去原始森林待。”凌潺又梦起了十五岁那年,她母亲要求她一人去森林生活的情景,当时的她是一脸的震惊,她以为她母亲让她学的野外生存技能只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却不曾想,这是她母亲早就计划好的,是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她的呓语被黑衣男子听了去,对她说的原始森林倒是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不知这原始森林到底是个什么森林。
这句话之后凌潺没有再呓语,可是噩梦却未停歇,一个场景接着一个场景变换。那些在现代的种种,接成了她如今的噩梦。
“凌总,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你泄露公司机密,还想让我饶了你,你觉得可能吗?哼,今天我只是让你瘸了条腿,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带下去,动手的时候慢一点,让他好好享受享受这个过程,等他享受好了,再送去警局。”
“小姑娘,我劝你做事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殷总做事也会为自己留后路吗?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这样的人。”
“凌总,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脑癌。”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凌总,你要去哪?你的病情已经不能再耽误了,我建议你还是马上住院治疗。”
“不需要,我的灵魂马上就可以自由了,再也不用过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了,我得去喝杯酒庆祝一下。”
黑衣男子看了会儿,觉得无趣,就离开了,留下梦境中的凌潺自生自灭。
陆景行听说江听雪已平安无事的回府了,立马赶了回去。
案几上的饭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可江听雪始终未动一下筷子,小鹂心中甚是担心,再一次劝道:“大小姐,你吃点东西吧,这都一天了。”
“拿走,找不回小潺,我是不会吃东西的。”江听雪双手抱膝坐在床榻边缘,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却又好像并未将前方之物捕捉在眼里。
“小姐你多少吃点,不然就算二小姐回来了,而你却病倒了,那她又得担心你。”小鹂站在江听雪身旁,弓着腰劝说着。
从不对丫鬟发火的江听雪这次却怒了:“我的话你是听不懂吗?给我出去!”江听雪伸出手指着门口。
小鹂很无奈,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朝门外走去。“表少爷,你可来了!”小鹂打开房门就见一脸倦容的陆景行出现在门口,顿时眼睛一亮,有些欣喜。
呆坐在床边的江听雪听见小鹂的话,马上有了精神,朝外跌跌撞撞的跑去。
“慢点,小心摔着。”陆景行对由于情急之下而莽莽撞撞的江听雪提醒道。
“表哥,对不起,你快些去救救小潺,我这次害惨小潺了。”江听雪有些语无伦次,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滚落而出。
“你别急,慢慢说。这事我不怪你。”陆景行温声说道。
“我们被白虹谷的人用蛊粉所迷,之后就被那人困在了一间破旧的屋子里。而小潺已经成了那人的育蛊人,再不去救她恐怕就没命了。”江听雪强忍着眼泪,说的艰难。
“怎么会是白虹谷的人?”白虹谷的门规众所周知,绝不可用所学之术去做伤天害理之事。而如今发生这样的事,陆景行感到惊讶在所难免。
“对,那人好像背叛了白虹谷,私自在培养蓝傀蛊虫,我逃出的时候小潺已经奄奄一息了。不可耽误下去了,我们快走吧。”两人一直未进屋去,江听雪站在门口将整件事的大致经过说了出来。
“将披风穿上,我们走。”寒风依旧是昨日的寒风,夜幕却已不是昨日的夜幕。
陋巷内昨日如何,今日依然如此,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已听不见房檐滴水声。破旧的房门被陆景行一脚踢开,里面黑漆漆一片,早上满屋的血腥味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霉臭味。
陆景行拿出火折子,借助微弱的光在屋内探寻着。地上依旧是一片狼藉,滚落在地的食物已冷的如冰块一般坚硬。陆景行眼睛在地面无意扫过,木桩旁那一大片血迹赫然映入他的眼中,那血迹早已由鲜红变为了暗红,看得人触目惊心。陆景行手背上的青筋在不知不觉间已根根暴露,他的表情是凝重而痛苦的,痛苦的如同这地上的血不是凌潺的,而是他自己的,亦如同丢了心爱的宝贝。
江听雪有些懊恼:“来晚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陆景行极力平复着心境,站起身对江听雪说道:“我先送你回府,舅父很担心你。之后我去白虹谷,白虹谷的人应该可以找到他。”
江听雪皱着眉头:“可是从这去白虹谷需要一日的时间。”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陆景行叹息道。
梦境中的凌潺一身幽绿纱衣,一双雪白的脚赤裸着站在幽绿而厚密的青苔之上,发丝披散,依然在那片原始森林中徘徊。白雾迷离的四周是未知的迷茫,参天古树下是无穷无尽的昏暗与压抑。她就如失去了雁群庇护的小雁,孤独绝望笼罩心头。
突然,前方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镜中的那张脸带着魅惑。发丝翩飞中纯洁的超然物外,却又邪魅的无与伦比。
“不,这不是我,我从未穿过这样的衣服。也没有那么一张复杂的脸。”凌潺极力的否认着。
“这怎么不是你了,你既是钟离湲,也是凌潺,你同样又是幻冥珠。”镜子的声音冰冷又柔媚,仿佛夏日里一股冰水从心间流过,舒适清凉。
“幻冥珠?”“对呀。幻冥珠……”
“什么是幻冥珠?”回答她的是可怕的沉寂。
突然间画风一转,周围之景又仿佛是在皇宫,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身曲裾曳地裙,撑着脑袋不怎么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