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苑,听完尤怡的汇报,召芫一把将丫鬟刚端上来的一碗雪耳莲子羹直接摔到了地上,看得尤怡心里直喊可惜。
“竟然是兀奕姑祖亲自验的身,真是便宜了那小贱*!”召芫气的差一点把银牙咬碎。
尤怡郁闷的问道:“蒙姑姑那边该怎么回啊?”
“还能怎么回?就说兀奕姑祖嫌容芳厅监管不利,以后验身堂她就收回了。”召芫不耐烦的说。
“那名帖怎么办?拓不拓?”尤怡小心翼翼的问道。
“能怎么办?兀奕那个老婆子都已经给证实了,你敢不给拓吗?”召芫黑着小脸说,“去拿总册,我亲自给这个贱*拓!”
一块墨绿色的翠竹玉牌,触感细腻清爽,拿在召芫手里却感到格外扎手。她将一块素绢盖在玉牌上面,粗暴地将墨膏一遍遍地往上涂,随着颜色的加深,“浮山院卓曦”几个字越来越明显。最后召芫将笔刷一扔,盯着素绢上的字恨恨地说:“先让你得意几天,若是让我逮到机会,绝不会再放过你!”
一旁的尤怡咬着唇不敢吭声,心里暗自盘算,这浮山院的名贴一般都是拓在飞织缎上,现在却把卓曦的名帖拓在素绢上,这以后要是追究下来,召芫若是再推到自己身上该如何是好?
次日清晨,卓曦刚梳洗好,就看见盼儿喜滋滋的跑进来,看见卓曦就朝她喊着:“姑娘,太好了...”
“你看你,又没规矩了,一大早的这么大声干嘛啊!”萍儿黄鹂般的嗓音,即便是嗔怪也感觉像是在唱歌。
盼儿也不回话,朝萍儿拌了个鬼脸,继续往卓曦身边跑。
看着她们俩相互逗乐的模样,卓曦心里暖暖的,若不是凝露堂强加在她们身上的地位差距,她们肯定会成为最要好的姐妹。
“什么事啊,这么开心?”卓曦笑嘻嘻的问盼儿。
“姑娘你看!”盼儿双手递上一个小木盒。
卓曦好奇的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半通透墨绿色的竹形玉牌,卓曦拿出玉牌,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浮山院卓曦”卓曦拿着玉牌轻轻念到。
“姑娘,这是你的名帖,而且是浮山院的墨竹玉贴!”萍儿也惊喜的喊道。
“是啊,姑娘,有了这个玉贴,容芳厅就管不到你了。这是莫义哥哥刚刚给我的,我就马上拿过来了。”盼儿兴奋的神情,好像拿到玉贴的人是她一样。
萍儿打趣地看着盼着说道:“你这么高兴,应该是因为见到莫义吧?”
盼儿一下急了,朝萍儿喊道:“你又胡说,我是替姑娘高兴,整个凝露堂能拿到墨竹玉贴的能有几个,好像除了宛唐姑娘就是咱姑娘了吧!”
卓曦并没有在意两个丫鬟的相互逗趣,她拿着那块玉贴轻轻的翻看着。就是这样一块玉牌,决定了一个女子的地位荣辱。这块玉牌就像一把钥匙,锁死了她的往昔,又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人生旅途。
两个丫鬟没有注意到卓曦凝重的表情,依旧在说笑。
“这次多亏岚阳大人请来了兀奕姑祖,要不咱们姑娘可真的要受辱了。”萍儿抚着卓曦的头发怜惜地说道。
“兀奕姑祖是何许人?”卓曦问道,昨日就觉得那位姑祖不寻常,却又无从了解,这会萍儿又提起来了就多问几句。
“这兀奕姑祖啊,以前是齐国宫中的女官,专管入宫女子验身事宜。后来齐国宫中内乱,鸿安先生受到牵连,还是兀奕姑祖帮忙解的围,再后来鸿安先生离开齐国,兀奕姑祖也受邀来到这里督管验身堂。前些年兀奕姑祖说要去列国学习新的验身方法,就把验身堂交给容芳厅离开了。真是巧得很,三天前兀奕姑祖刚回来小住,如果不是岚阳大人请她老人家出面,她还不愿管验身堂的事呢。”盼儿抢着答道。
“鸿安先生是齐国人?”这两个丫鬟知道的还挺多,卓曦不由得又探究起来。
“是哪国人就不知道了,奴婢只知道鸿安先生曾经是齐国宫中的御供赋曲师,好像在此之前还在别国任过官职。”盼儿一脸认真地回道。
萍儿用手轻轻点了一下盼儿的额头,笑着说:“你呀,这些肯定是听莫义说的吧?我就说莫义对你可是不一样哦!”
“萍儿姐姐你可别胡说,这些是莫义哥哥讲给娥如的,我不过碰巧在旁边听到了,人家莫义哥哥喜欢的是娥如!”盼儿一脸窘迫地说道。这副表情倒把卓曦给逗笑了。
“对了,姑娘,莫义哥哥刚才还带话,说今晚鸿安先生宴请兀奕姑祖,请姑娘一同赴宴以表谢意!”盼儿忙转移话题,笑吟吟的说道。
夜好黑,风也好大,真是倒霉,怎么偏偏轮到我值夜!这么晚了,真不知道屋子里的人在做什么,怎么还不睡?
橘色的灯火将屋子里的人影投在了窗户上,一举手一投足是那样的端庄从容,难怪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来人!”
推门进去的一瞬间,真的惊呆了,竟然是...无澜姑姑,那个优雅美丽的端庄女子!
“去把这碗梨花羹给罗姑娘送去,她近日身体不适,旗主交代了要好生照顾。”一双漂亮的眼睛还是那样温柔如水。
怎么无澜姑姑会在这里?怎么又是这样?究竟怎么回事...?
一双玉手端着托盘来到面前,一开口,便是一生都忘不掉的声音:“现在就送过去”
合烟长姐!她还是那样的镇定,那样从容无畏,好像她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
颤抖着接过托盘,木然的走出含香院的大门,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分辨不清,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分辨,只要迈动双脚就行了。就这样端着托盘一直在黑暗中走着,走着...
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这黑暗,就在我感到着急害怕的快哭时,突然飘来一声音:“你是谁?”
终于走到了,顾不了其他,快步上前,眼前的女子是那样的婀娜多姿,尤其嘴角的那颗美人痣更是平添了不少妖娆!难怪旗主大人非要与别人赌酒把她赢过来。
“奴婢召芫,奉无澜姑姑命给姑娘送梨花羹,希望姑娘晚上睡的安稳些。”总算要完成任务了,不由的暗松一口气。
咦,这罗姑娘怎么不接呢,偷偷抬头一看,发现罗姑娘正用犀利的眼光盯着那碗梨花羹,一时又用那双利芒般的眼睛盯着端托盘的我上下打量,被她盯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根本就不像一个舞姬的眼睛!
终于罗姑娘接过了那碗梨花羹,拿起汤匙轻轻舀了一小勺,刚碰到嘴边就“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停翻滚,一碗梨花羹瞬间被摔得粉碎。
怎么会这样?这...和我无关啊,我该怎么办?我被吓坏了,还是...跑吧!
一转身还没跑几步,就听见那个一直让我恐惧的声音:“你竟敢在罗姑娘的羹汤中下毒,抓住她!”
合烟长姐盛气凌人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几个强壮的黑影立刻就把我捆了起来。
我挣扎着,扭动着身子大声喊道:“不是我,我只是奉命...”
“啪”话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奉命,你奉谁的命?分明是你嫉妒罗姑娘,擅自下毒,还敢狡辩!”合烟长姐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
“不...不...我没有,我要见无澜姑姑,我要见旗主大人...”我绝望地嘶喊着。
“旗主大人是你一个卑贱的小丫鬟想见就能见的吗?来人,这个丫鬟私下给罗姑娘下毒还诬陷他人,心肠歹毒至极,去把她拉到后山坡埋了!”
“不...不...不要...”
“姐姐,快醒醒,你怎么了?”
缓缓睁开眼,尤怡那张俏脸映入眼帘,召芫长长出了一口气,中午小睡一会竟然梦魇了。
擦擦头上的冷汗,召芫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刚去了趟含香院,蒙姑姑说既然兀奕姑祖回来了,那验身堂交给她就行了,我们以后就无需再插手了。”尤怡盯着召芫的脸,小心的回道。
“含香院”三个字让召芫心头一颤。旋而又故作轻松的对尤怡说道:“既然蒙姑姑发话了,我们听令就是,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吧。”
尤怡诧异地看看召芫,什么时候她对自己这么客气过?也不敢多问,就做礼告辞了。
过去了这么久,没想到梦里还是那样的真实。召芫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如花的容颜,暗自叹息,四年了,都过去四年多了,就是那一年自己差点就香消玉殒了。
回想起当年,仍然心有余悸。当时自己只是把梨花羹送到就离开了,随后就听到屋内碗盏摔碎的声音和丫鬟慌乱的惊呼声。自己一时又急又怕慌不择路的乱跑,究竟是怎样遇到合烟长姐的现在也没搞明白,当时的合烟长姐一直站在在黑暗中,唯独那冰冷绝情的声音让她胆战心惊。
那晚她被几人押着往外走,一路呼救反抗都无济于事,就在她快要绝望时一个飘逸豪爽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那不疾不徐的声音在她听来如同天籁一般。
“把人留下,你们走!”一个俊秀的公子,双目如剑盯地着那几个打手。
“哈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敢管无澜姑姑的事?”打手们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
结果那俊秀公子与打手们厮打起来。没想到,文弱书生模样的公子动起手来也是干净利落,几下就把那几个打手打跑了。
召芫很是奇怪,她来凝露堂也快一年的时间了,从没见过外人出入这里,尤其还是一个如此英俊的男子。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虽然感激,但召芫还是很警惕。
“在下岚阳,来找你们旗主,恰巧遇到你们,姑娘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岚阳扶起召芫替她检查伤口,第一次与如此英俊侠义的男子这么近距离接触,竟然让身处险境的召芫面红耳赤,一颗心狂跳不止。
简单了解情况后,岚阳眼神坚定地看着召芫,对她说:“不用怕,我们一起去找旗主大人,我会保护你的。”
正是这坚定的眼神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支持着她面见了恪旗主禀明原委。
后来,合烟长姐因涉嫌杀人灭口被抓,受尽各种刑罚都没供出幕后指使之人,还大喊冤枉,恪旗主一气之下,把合烟长姐送到了火狱营为奴让她受尽凌辱。无澜姑姑替合烟长姐求情不成反被污,为证清白竟撞柱而亡,而合烟长姐听闻无澜姑姑的死讯后也嚼舌自尽了。
幸亏罗姑娘救治及时保住了一条命,可由于毒药腐蚀咽嗓,声音变得沙哑不堪,从此能歌善舞的魏国第一舞姬便不能再歌唱了。恪旗主为了补偿罗姑娘,便让她入住了含香院,接替了无澜姑姑成了容芳厅的新一任蒙姑姑。
而召芫因为检举有功,被新任的蒙姑姑破例从持香囊的奴婢直接提升为桃花贴的中等姑娘,其后又不断擢升,直至今日成为蒙姑姑的心腹。
那次之后也见过几次岚阳,可每次岚阳都是来去匆匆,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找恪旗主。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想多看岚阳几眼,便悄悄的躲在恪旗主会客厅外,好像听到岚阳说什么“师父”“追杀”之类的,吓得召芫又做了几晚的噩梦,不过她也隐约感到这位岚阳公子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