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尘散完心回到别墅时，一楼大厅的灯居然还亮着，沙发上，顾国忠和夏淑彤肩并肩坐着，家主们没有休息，管家宋阿姨自然也不敢先去睡，几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主动开口打破寂静。

无声地在玄关处换好了鞋，顾渊尘本打算直接回房，但当他路过茶几时，还是情不自禁地嘀咕了句：“赶紧去睡吧，太晚了。”

听到儿子的话，夏淑彤立刻有了活力，起身走到他面前，她笑容温和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关切道：“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煮面。”

“不了妈，我不饿。”轻轻地抽回胳膊，顾渊尘笑着拒绝了母亲的好意，刚欲抬腿，顾国忠便没什么感情地问道：

“那个女人呢？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

顾渊尘抿唇，笑容顿时烟消云散，见他不语，顾国忠继续鄙夷道：“你没有留住她是不是？我就知道，顾渊尘，你就是狗改不了……”

“她不是党雪妍。”突兀地，顾渊尘沉声打断父亲的讽刺，虽然在酒店的后台听到了苏冉的阐述，但此刻的顾国忠还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党雪妍，那她是谁？”

“是啊儿子，她是谁？”夏淑彤也紧张地问，心中惶惶不安，认识党雪妍这么久，他们都不曾听说过她有双胞胎姐姐或妹妹，叹了口气，顾渊尘失落地坦言道：“我不知道，我没有问出她的名字，不过，我不会放弃。”

“你就是死脑子！冥顽不灵。”顾国忠恼了，手掌把玻璃桌面拍的啪啪作响，茶几上的陶瓷杯中，红褐色的普洱摇晃着洒出不少：“今天的典礼，你已经够给我丢脸的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你再胡闹，既然她不是党雪妍，那你就乖乖地给我娶了沈芳菲，你要是听话，我就不跟你计较你这次的失礼行为。”

“我不会娶她的，绝对不会。”顾渊尘的态度依旧强硬，他坚持道：“在事情弄清楚前，我不会结婚，爸你放心，我会封锁今晚的所有消息，明天的头条，不会出现关于顾沈两家的任何舆论，也请你，不要再逼我。”

“顾渊尘，你小子他媽的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愤然起身，顾国忠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他又失算了，气得咬牙切齿。

见丈夫失了理智和耐性，夏淑彤忙跑过来扶住他的胳膊细声安慰，一旁的宋阿姨也帮着劝解，希望形势不要愈演愈烈。

顾渊尘不想跟顾国忠吵架，他觉得非常疲惫颓丧，心力交瘁，尤其是想到苏冉那么温柔地对别的男人笑，他就不爽，胸口酸涩。

“我累了，先回房，宋阿姨，你给我爸热一盒纯牛奶后到我房间来一趟。”

“是，顾少爷。”宋阿姨颔首应允，顺便看了眼顾国忠和夏淑彤，两者表情迥异，各有所思，不敢怠慢，她立刻去执行顾渊尘的命令，悬着的心，也慢慢地放下。

还好她家少爷比较明理，不然……

不然顾家怕是要被闹翻了天。

卧室里，顾渊尘放松地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发呆，拿着手机，他纤长有力的指尖不停地抚摸着屏幕上的绿色语音条，那是党雪妍给他发的微信，时间定格在五年前。

五年前，党雪妍去而复返，挺着个怀孕的大肚子，样子十分笨拙，五年前，顾渊尘视她如仇敌，避她如蛇蝎，深恶痛绝，他不让她说话，甚至看到她就想吐。

为了讨好他，她每天按时给他发语音发照片，讲述自己的委屈和难过，他不想听也不想看，党雪妍发多少，顾渊尘就删多少，到后来，他干脆拉黑了她，可是没过多久，便又偷偷地加回来，他发现他养成了习惯，即使不听不看，他也想收到她的讯息。

因为时间太久，微信更新了很多次，所以这些语音都过期不能播放，照片也失效无法下载了，但是顾渊尘能够清楚地记得党雪妍的声音和容貌，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在她去世的头两年，他几乎每晚睡前都要听听看看这些存档，这样的日子，是煎熬的。

咚咚咚！

礼貌的敲门声拉回了顾渊尘的思绪，放下手机坐起身，他边整理短发边同意让外面的人进来，嗓音平静一如往常，宋阿姨得到指示，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微微欠身，她恭敬地说道：“顾少爷，这是夫人给您煮的面条。”

顾渊尘皱眉，无奈地摆手：“先放那里吧。”

“是，顾少爷。”宋阿姨点头，随即转身小心翼翼地把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了顾渊尘的床头柜上，后退了两步，她垂眸谨慎地询问道：“顾少爷，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找你聊聊天而已。”穿鞋下床，顾渊尘拉出椅子请宋阿姨坐下，他自己则坐在沙发上，悠哉地翘起二郎腿，勾唇笑了笑，他淡淡地问道：“宋阿姨，你来我们顾家也有几十年了吧？”

闻言，宋阿姨愣了下，压制下紧张，她如实答道：“是啊，三十多年了。”

她记得刚到顾家时，夏淑彤才生下顾思宇不久，而今，他已经三十五岁了，后来领养的顾渊尘，也在两个月前过了三十岁生日。

作为奉献了半辈子的老管家，顾国忠和夏淑彤对她很是尊重，顾渊尘也一样，他很喜欢这个善良仁慈的宋阿姨。

嘴角的笑意变得亲切，顾渊尘停顿片刻继续问道：“那你一定知道我家的事情喽？”

宋阿姨微怔，反问道：“顾少爷指的是？”

“我指的当然是党雪妍，宋阿姨，我想了解一些关于党雪妍的情况，你可以给我具体的讲讲吗？”说这话的时候，顾渊尘悄悄地观察着宋阿姨的表情神态，察觉到他探寻研究的目光，她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视线，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地交握一处：“不好意思顾少爷，您和党小姐，你们的故事大多发生在校园，或者在外面，我只是个管家，不知道。”

“那我们的感情如何？”顾渊尘追问，宋阿姨有些坐卧不安：“感情……感情我也不知道，顾少爷，党小姐已经去世多年……”

良久的沉默，顾渊尘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宋阿姨，她在说谎，亦或者是在隐瞒，总之，他看出了端倪。

“宋阿姨，五年前你为什么要偷偷地去捡垃圾桶里的照片碎屑？是我父亲不让你说党雪妍的事情？还是你另有苦衷？”

惊惧地从椅子上起身，宋阿姨胆怯地不敢去看顾渊尘顷刻间犀利冷凛的眸子，无措地咬唇，她嗓音颤抖地回道：

“不，不是，顾少爷，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