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言原本想对洛星宸道谢,但在听到他对那个黑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气得连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转身进了屋关上房门。
那句话是:“到那时本王定不阻止你。”
只要有一天她不再是宁王妃了,那么就会失去洛星宸这么一把大的保护伞,还不知道慕容烟在外面还惹了多少仇家,还有多少人想要她性命,她顿时深刻感受到了人们说的“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是什么感受了。
半夜下起了雨,雨点子打在薄薄的房顶上,扰得她一夜没睡好。在清晨鸡啼时她终于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定了主意。原本她想着等唐清婉到了王府,她就想办法找到瞿白说的那一万两,然后去求仁景帝允许他们离婚,自己则带着钱去找个地方当自己的小富婆。现在看来,自由还是没有性命重要,她决定还是在有自保能力之前保住王妃之位。
她打开房门,天边渐起拂晓,半白半暗,空气中混着雨后草叶的清新,院中的地变得泥泞,昨晚黑衣人和萧狐打斗的痕迹已经看不见了。聂言此时才想到一个问题,昨晚在黑衣人刺杀她的时候,洛星宸和萧狐能够这么及时地出现,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就派了人在这里盯着她?
她环顾了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但对于肯定有人在附近更加肯定了。
“喂,回去告诉你们王爷,如果他不能保我安全,那王妃这个位置他就别想唐清婉能坐上去!”
聂言泄愤似的对着空气大喊,喊完觉得胸中畅快不少,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洛星宸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这样做不就逼着自己为了保命断了他和唐清婉的路吗?反正这慕容烟恶妇、妒妇什么恶名都占全了,她也不介意到时拿唐清婉来作交换自己安全的条件。
树叶沙沙作响,算是对她的回应。但她这一吵,倒把刚准备去做晨课的师傅们引了过来。净清的大师姐净安师傅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问道:“王妃娘娘,你是有什么吩嘱吗?”
聂言尴尬地笑笑:“那个,我今天和你们一起去市集上吧?”
净安垂眸道:“昨日几个小师妹已经和贫尼说了,贫尼今日早课问准住持后再答复王妃娘娘。”
既是醒早了,聂言也就跟着她们去做早课。庄严肃穆的佛堂大殿里,由住持带头,二十多个师傅整齐地分坐在蒲团之上诵经,每诵一阵住持就敲一下木鱼,闷闷地在殿上传了开去。
聂言不敢乱动,只有坐在最尾安静地看着她们。这时不远处最小的净清小师傅偷偷地睁开了眼,聂言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她忍不住笑了笑,又怕被师傅发现,赶紧闭眼继续诵经了。
早课过后,净安将王妃要随他们出去的事给住持慧明师傅说了,慧明依着王爷的吩嘱要先检查她的功课。但那功课拿在手上一看便知不是同一个人所写,聂言正以为自己此次过不了关时,慧明却摇摇头叹了口气:“去罢,只是要委屈王妃换上我们的衣服,免得在市集上被人认出太过招摇。”
换件衣服而已,聂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马上点头如蒜捣。
净安拿了干净的衣服和油布做的靴子给她换好,聂言将长发团成一团,藏在帽子之下,俨然一个俏丽的小尼姑。净心、净清那几个小尼姑觉得她穿着同样的衣服怎么看来还是和自己不一样,拉着她不停比对着说笑。只有慧明却在叹自担忧,这王妃娘娘生得太过扎眼,就盼着能平安回来,不要再惹出什么事端才好。
净安领了几个人或背或挑了菜就出发了,原本她们是不敢让王妃挑菜的,但聂言说死说活也不肯自己一个人空手走,便只能给了她一个和净清差不多大小的背篓,装了些轻便的菜进去。
就在她们离开静月庵不久,慧明也出门了,上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将聂言抄写的几篇佛经交给了马车上的人。马车一路跑回宁王府,那几篇字自然到了洛星宸的手上。
捏着手里这几张纸,洛星宸的眼中晦明晦暗,又仔仔细细地翻看了几次,拧着眉问将它送到的侍卫:“这当真是王妃写的?”
那侍卫答:“慧明师傅说虽然有人替王妃娘娘抄经,但这几张的确是出自娘娘的手。”
洛星宸将他挥退,把手中的纸张递给身后的朱管家。朱管家看了也面露惊色,又将它传给萧狐。萧狐漠然着脸点评道:“类幼儿学字。”
朱管家疑惑道:“王妃娘娘自幼有名师教学,照道理她的字不应是这个样子。王爷让娘娘抄写经文,是否早已有什么怀疑的地方?”
洛星宸负着手走到门前,外面又开始浠浠沥沥地下起小雨。他修长的眉拧到一处,沉默了半晌才问:“你们不觉得慕容烟最近有些不同?”
朱管家和萧狐交换了个眼色,道:“听听香院的丫头们说,王妃娘娘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难侍候,昨日还给她们买了好些东西,那几个丫头高兴得不得了。”
洛星宸冷笑:“她什么时候竟也学会收买起下人的心了?”
复而顿了顿又说:“其实自那日在城外遇到她,本王就觉得她有些古怪,后来在皇宫里的行为举止更是怪异。加上这字,事情看来倒有些意思了。”
萧狐是最知道自己主子心思的,不用等他吩咐,立马道:“属下这就亲自去查实王妃的身份。”
洛星宸脑中却飘出那日无意中看到聂言沐浴时胸前的胎记,心中疑惑拧成了一团,天下当真有毫无破绽的易容术?
朱管家将跟踪聂言的人今早在院子里听到的话给洛星宸报了,又说:“王爷,既然王妃已经知道我们的人在盯着她,恐怕与她接头的人也不会轻易出现。”
洛星宸叹了口气,都是齐昊飞那小子扰了他的计划,于是摆摆手:“罢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本王会陪同王妃回谡州,若那人心急想得到布防图,自会在这一路上有动静。”
“那王妃娘娘还要住在静月庵里吗?”
“让她吃几天苦也好,出发前再接她回来。”
不一会儿,李七递了帖子进来,说是齐家公子到了京城,请王爷去听风楼小聚。朱管家笑说:“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王爷可要赴宴?”
洛星宸难得微微笑了笑:“难得他来京城,还是应该本王来作东的。正好这回邀他一同去谡州,免得中途又给本王添乱。”
“齐公子怕是听闻了唐姑娘的事便赶来了京城,心里正挂着唐姑娘的安危呢。王爷邀他同去谡州,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齐昊飞早早便到了听风楼,包好了厢房等着洛星宸大驾。等不了多时就听到隔壁有人在高谈阔论,其中隐约有“逍遥公子”几个字。他自然知道逍遥公子是谁,便不由伸长了耳朵。
原来逍遥公子头一回邀请姑娘到听风楼已经成了坊间的一大谈资,大家都对那位姑娘的来路十分好奇,但任凭怎么打探也打探不出她的底细。
齐昊飞听着便着了恼,心想好你个宁王,口口声声对清婉好,转头不但娶了个正妃,还金屋藏娇藏了个女人,怎么对得住清婉的一片痴情?
是以当洛星宸到时,他劈头就问:“逍遥公子,前日里你带的那个女人能不能也让本少爷见见?”
洛星宸哪里听不出他的气话,气定神闲地迈步进入厢房之中,朱管家知道这齐公子向来不太分得尊卑,王爷也不计较,便乐呵呵地替他们关上房门,有什么恩怨还是不要让外面的人看笑话才好。
洛星宸坐到厢房的小榻上,手旁的矮几上放了一个手掌大小球状的物品,他拿起来端详了一番:“你这又是什么新奇的玩意?”
“哎,这个东西我叫它八宝玲珑球,你别看它小,里面可是暗藏了二十多种暗器和药粉,只要你这样……”齐昊飞兴致勃勃地介绍着,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在向他兴师问罪的吗?
他气鼓鼓地拿走他手上的球:“喂喂,先别说这个,说说你那个金屋藏娇的美人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洛星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微微抬了抬眉。
“我怎么不知道!整个听风楼都传遍了!你若是不解释清楚,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清婉跟着你的。”齐昊飞“哼”了一声,重重地将八宝玲珑球往案上一放,旋身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一副不刨根问到底不罢休的模样。
洛星宸没理他,又拿起球研究了一番:“你昨晚与萧狐比试时,便是用这个东西放的暗器?”
“你可见识到了我的八宝玲珑球的威力了罢?”齐昊飞眉飞色舞地炫耀,“你看连萧狐那家伙都被我逼退了,让他以后看不上我的武功……哎哎,不对,我们说的是你那个女人的事呢?”
洛星宸从鼻腔里轻笑一声:“女人?你不是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