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江不允有些恍惚,自己穿来已经十六年了,时间久到有时候会以为自己就是江家大小姐,会以为那另个世界只是一个梦。所以庄周梦蝶,到底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那庄周?
“喜欢谁啊?你怎么不说话?”见江不允没有回应,谢博琰递过来一块点心,接着追问:“你不说话,是不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江不允推开点心,话锋一转岔开话题:“你说皇上的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我在这宫中,已经暗觉风雨欲来了。”
自中秋那日以后,江不允再没见过谢博琰,这么重要的事,谢博琰该是得到风声,也揣摩得清皇上的意图吧?可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江不允不知为何,竟然有点期待谢博琰来向自己探听消息。
谢离飞也蹙起眉,拿手轻轻敲着桌沿,像是在思考什么:“父皇不可能意识不到,或许也是想借此事试探宫中的某些人罢了,总之是不会伤害到你的。”
是没人敢伤害江家大小姐,但不代表没有人会蠢蠢欲动。
谢青时按按鬓角,有些头疼。
“七殿下,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
“本王自知,不必乱了阵脚。”谢青时放下手,长舒一口气,“这些年本王暗中布置了这么久,小心警惕,做事隐蔽。别说父皇,就连本王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觊觎皇位。”
谢青时站起来,走到门前,抬头望着墙那边良久,才垂下眼睑,拿手抚上身环的玉佩:“本王暗中做的事够多了,这回若再不明着来点,怕是要遭人怀疑了。”
“那七殿下是要......”
“感情的事顺其自然,但江家这条线,本王要争取一下。”谢青时一直波澜不惊的眸中渐涌起风浪。
谢青时作为这次事件的男主角,都开始动了,更别说谢博琰了。
父皇要把江不允指婚给谢青时?按局势来说,自己这边对江家并不是急切需要,只是似有似无地握着便可,假若父皇真要指婚,那顺着江家这条线,可以牵出谢青时手中的势力。
看似最不利于自己的事,实则并无意义,插手或不插手,都不能对自己的进程产生什么很大的影响。
可谢博琰还是有点愤懑,凭什么父皇想要将江不允指婚给谢青时?难道是江不允她有这种想法?
谢博琰心揪在了一起。
“三殿下。”青伊在耳旁软糯地叫了一声,“若三殿下有什么烦恼之事,奴婢愿意分担。”
“本王知你,会一直在本王身边。”谢博琰勉强地笑笑,青伊慢慢靠在谢博琰怀中。
“本王这些年,实在是欠你太多。”谢博琰是真心愧疚。
相遇那时,青伊还是江南有名的琴姬,谢博琰还是翩翩少年郎,烟雨中一见便钟情,便弃了一切,跟着自己进宫,被自己安插在谢离飞身边。一晃,好多年过去了。
可自己,什么都没有给过她,只有虚无缥缈的所谓钟心。
谢博琰搂紧怀中的女子。
谢青时见江不允,选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走在去霁华苑的路上,谢青时感觉到了身后来自四面八方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便轻蔑一笑,展开了手中的折扇,举手投足满是淡泊。
江不允早就做好了接待谢青时的准备。
“不允搬来之后,还未及去拜访七殿下,是不允怠慢了。”自那日密会后,二人还是第一次见。只是这次谢青时又恢复了满身盔甲,不似那日,悲喜都用力。
“又生疏了不是?”谢青时浅笑一声,“本王说过,以后待本王如待其他殿下便罢,不必如此客气。”
江不允也应和着一笑。
江不允知道谢青时此人,不过是有些雄心,也不像会强硬着提出无理要求的人,对于婚事,不知是何态度。
“不允住到这里还习惯?”
“回七殿下,不过是换了住处,身边的人都跟着,并无不适。”
“那本王便放心了。不允这个年龄,早不是习惯于依赖的人了。”
还是,开始谈起这件事了吗?江不允听到年龄二字,便也就顺着谢青时的话头说下来:“是啊,不允是长大了,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
“本王也不便问不允的心意,嫁人此事,还是顺着心意好。”谢青时神色未动,依旧安然地似若闲谈。
“是啊,不允也是如此想。”江不允依旧接着话茬,“所幸不允心中并无人,倒也省得烦恼。”
二人相视一笑。
外人真当两人闲聊,不觉话中玄机重重。这一来二去,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正要再寒暄几句,身边的侍女借沏茶之时,暗暗提醒谢青时,谢博琰来了。
谢青时再寒暄几句,便起身借故离开。
谢青时前脚刚走,谢博琰便来了。
“三殿下?今日怎么想起来霁华苑坐坐了?”江不允忙起身行礼。
谢博琰看看桌上放着的两只茶杯,坐到了另一边,江不允只好跟着坐了过去,明知故问道:“三殿下莫不是有事?”
“无事便不可来看看江小姐了?”
“怎敢怎敢。”江不允命人沏茶端来,亲自端到谢博琰面前,谢博琰也就势要端来,二人的手就在茶杯边轻触在了一起
江不允忙放开手,谢博琰也同时收回了手。
茶杯就这样被松在空中,摔在了地上,立刻茶水四溅,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碴。
两人都心下一慌乱,下意识地弯下身要拾起,伸出的手又很巧地碰在了一起。
“我,我来。”江不允支吾着更加慌乱,随意地将手伸向碎渣,毕竟断茬尖锐,一下变划破了手,血便冒了出来。
“你没事吧?”谢博琰忙伸手拉起江不允划破的指头,轻轻将渗出的血拭去,才见划了一个很长的口子。
旁边的西池这才晃过神来,忙命人来收拾。
江不允这才稳住心神:“无妨,包扎一下便好,倒是让三殿下见笑了。”
江不允一边想要将手从谢博琰手中抽出,一边抬起头,却见谢博琰的朝服上,浸湿了一大片,还有深绿色的茶渍。
“没事的,你没事就好。”谢博琰顺着江不允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朝服,便伸手轻轻弹了弹。
江不允过意不去,执意要谢博琰替下衣服后送来,命人来帮谢博琰洗净。
“这里离东门这么远,带本王回了院,就干了。”谢博琰安慰江不允,打趣道。
“那就在我这里替啊。”江不允想都没想,抬头望着谢博琰便说。
谢博琰笑了:“难道江小姐要看本王在霁华苑更衣吗?更衣就算了,本王可是脱了朝服,只剩内衫了。”
江不允立马红了脸,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没事的。”说话间,西池已将包扎的药和纱布拿来,要给江不允包扎。
谢博琰看一眼西池,伸手将药接了过来:“我来吧。”
江不允本想拒绝,谢博琰却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放开,只好听凭谢博琰将药敷在自己伤口上,西池很识眼色地和下人一起退了出去,房中只剩江不允和谢博琰两人。
“怎么,还疼吗?”谢博琰小心地轻吹着,想要让药干的快一点,江不允只觉得手上一阵清凉,渐忘了疼痛。
“杯子碎了,就叫下人过来打扫,你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小心。”
“我不是当时下意识嘛。”江不允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间,满是娇嗔。
“那以后就不能再这样了,听到了吗?”谢博琰动作轻柔,将纱布慢慢裹扎在江不允手上,像哄小朋友一样哄着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