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阳台上吞云吐雾着,吸烟吸得很优雅,在我的记忆里,林夏是不碰这些的,他有洁癖。
但是这么多年,很多人是会改变的啊,他现在学会吸烟,也不奇怪。
他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调了调点滴,滴得更慢了。
“滴得快了会痛的。”
我抱怨起来:“手又僵又难受的了,早点把这瓶液输完就可以动一动了。”我承认,我偷偷地调快了一点,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可是他的火眼金睛还是逃不过。
他拉凳子往前坐,伸手就给我揉右肩,指尖力道适中,缓舒解着麻木僵痛的右手:“吊完这瓶,也该差不多了,我给你办了入院手续,在这里多住几天。”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多住几天?”
林夏眉一挑,不紧不慢地说:“得好好养着身体。”
“我讨厌医院,我不要住,输完这瓶,我就离开。”
他黑眸里滑过一抹懊恼:“这么大了,还这以任性。”
“我讨厌医院,我不想在医院。”
这会儿床头的小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林夏伸手取了给我。
纪小北三个字闪烁着,我按下了接听键,软软地撒娇:“小北,现在我在医院,你来接我回去好不好。”
纪小北声音着急:“好,在哪儿?”
我告诉他地址,然后还轻声地说:“小北,不用着急,慢点开车哦,点滴还有半瓶呢,手可痛了,小北,我想要吃雪糕,草莓味的雪糕。”
纪小北冷怒地吼我一声:“找死。”
电话无情地,就给挂断了。
反正林夏也不知,我甜甜一笑:“小北最好了……。”抬头悄悄看了林夏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娇羞羞地说:“嗯,不亲了,有人在这里呢。”
再说几句亲昵的话,就挂了,还甜甜蜜蜜地回思着。
林夏,依然没有变脸,还是坐在那儿,端庄,优雅。
直到护士将药和水送了进来。
他将药丸取出放在手心里,再端起水送到我跟前。
我左手接了水喝了一口,再给他端着,伸手去取他手心里的药丸,尽数塞入嘴巴里,再去取水他却不敢给我了,而是端着凑了过来,要喂我喝。
我抬眸看着他,他依然温和但是却又这般的坚持。
药丸的苦涩,在嘴里化了开来,我迫切地想要喝水,然而,我不想他喂我喝水,这超出了我们友情的界限。
于是用力地,忍受着满嘴的苦涩,还有喉间的恶心,将各滋味的药丸都吞了下去。
他静静地看着,我往后靠着朝他笑:“我学会独立之后,其实很多习惯也改了,以前吃一个药丸一大杯水还喝不下去,现在基本不用水我都能吃下去。”
“陌千寻。”
我抬头看着门口的还有些喘气的纪小北笑:“小北,你终于来接我了,你得再等会,这点滴就快完了。
林夏哥。”我笑笑:“小北来陪着我了,你回去吧!”
纪小北十分合作地说:“林夏,谢谢你照顾了千寻,现在我来了,我会照顾好他的,你就先回去吧!”纪小北走到另一侧,一手轻抚着我的发:“怎么搞的,又把自个弄到医院来,宝贝,等你好了,才给你买雪糕吃,乖一点。”低下头,当着林夏的面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林夏神色黯然,站起来:“千寻,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他走得有些狼狈,背却挺得直直的。
门一合起我赶紧跟纪小北说:“快抱我到洗手间,我想吐。”我都快忍不住了,那药恶心得不得了,酸酸苦苦还在喉口。
我吐了个天翻地覆,虚脱得任纪小北又抱回了病床。
他英气的眉,皱了又皱皱了又皱,怕我不知道他的不悦一样,连喝了几杯的水将不适压下去,我长长地吁了口气:“胃出血所以让人送进了医院,当时林夏正给我打电话,所以他就来了。”
这个解释,他只是冷冷一哼。
“千寻,我看还是转个医院,好好地检查,把你的胃先养好。”
我摇头:“不要在医院,讨厌医院,你要这么着,我明儿个就去乔家。”
这么一说,他也不逼我了。
但是回去,却是提了大包的药,看得我垮下了脸:“胃痛是急不来的,得慢慢养的。”
“药得吃,也得养着。”
拉着我出去,他在找车,我看了看:“哪辆你的车?”
“刚才明明放这的。”他抬高下巴四下望着。
“哈,这是禁止放车的地方,瞧,这是什么?”一张单据压在石头上,我捡起一看乐了:“纪小北,你的车被拖走了。”
纪小北脸上的表情,很精采,黑转青,青转紫,再涨红了。“好大的胆子,小爷的车居然给拖了。”
我取出几个硬币在他面前扬扬:“纪小北,我请你坐地铁吧。”
“不,小爷就不走了,偏就要他们把小爷的车开回来。”他脾气上来了,倔傲霸道就是不肯走了。
我可真不想陪他在这儿站着丢人,一手挡住脸:“那你慢慢等,我去坐地铁。”
“你觉得可能吗?”他眉一挑,很凶悍地看着我。
警卫人员走过来了:“你们二个站在这作什么,这是医院入口,别堵着。”
他却是蛮横地一瞪那人:“小爷在这站,是你们这里的福气。”
我看过蛮的人啊,就是没有见过这样的。
难道他觉得就这样站着,他的车会回来,别开玩笑了。他以为他头上装了天线宝宝的接收器,他心情不好人家就会接受得到,就会把他纪小爷的车还回来。
正好公车在站牌前,我往前快走二步:“赶紧的,我想早点回去休息,难受死了,你要喜欢站在这儿,你自个站。”姑娘我不奉陪。
他阴沉着一张脸,跟在我身后上了公交车。
不管怎么改革,限驶,地上地下捅捅挤挤还都是人,纪小北护住我,不让人挤我,却板着脸不跟我说一句话。
别人碰碰挤挤到他,他还很不悦地瞪人一眼。
好不容易有人下车,他眼尖地看到座位然后将我推了过去坐着。
“小姐,让个位吧!”约莫四十多岁的阿姨,有些扯高气扬地跟我说话。
我就郁闷了:“你凭什么让我让?我也有花钱坐车。”
“现在的年轻人,素质真是低,也不懂得尊老爱幼,给老人让座这是应该的,这些外地来的人,修养也就这么点。”她抱怨地骂骂咧咧着。
纪小北发火了一口纯正的京腔:“你老要是躺着上来的,爷给你包台公交车让你躺着,你要是上了六十多岁,麻烦,往前面老弱病残的地方坐去。我媳妇儿病着呢。”
我站起来抱着纪小北的腰,伏在他身上靠着:“小北,咱让她吧,人家素质比较高,可以动不动就让人让座的,公车估计是她家开出来的,咱让吧,即然人家都不耻下问了。”
我俩站着,她也没好意思坐,整车的人都看着她呢。
下一个站,纪小北拉了我下车:“你不舒服,别站着。”
“可是这儿,不好拦车,地铁也远。”
他蹲下来,我挑起眉笑:“干嘛啊。”
他挺郁闷的:“干嘛,你说干嘛。”
我爬上他的背:“前面过了天桥,再转半个公园,那儿可以拦到车。”
其实,他可以打电话叫人过来接他,可他却还是背着我走,转这些弯弯道道。
当我一个走的时候,我只有一个目的,什么也不顾,当他背着我走的时候,我甚至目的也不用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