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钟声悠悠地传来,我坐起身子,浑身像是从山上滚落下来一样酸痛得很。
我不要留在这个污黑的地方,咬着牙用尽力气也要自已走出去。
外面好黑好静,泪在心里一个劲地流着,我像是无魂的主一样,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想远远地离开宫,讨厌这鬼地方。
想着记忆中的路,往侧后宫去。
高高的宫墙,写满了我的痛,我的恨。
我抬头看到那株红杏,还在灿烂地开着,泪越发流的凶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我愿意跟他到西北去。
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夏君棠,我们可以开始,我喜欢你。
“路遥。”走到那熟悉的窗前,酸楚地叫着。
窗一开,那一张含着困倦而又有些憔悴的小脸看着我:“知秋,真的是你,你怎么了?”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一种痛哽在心口处,痛得我蹲下去。
她急急地说:“知秋,你等我,别走开。”
匆匆地连鞋也不穿就跳了下来,眼中满是惊讶:“知秋你怎么这样子?出什么事了?”
我扑在她的怀里大哭:“路遥,不要问,我好累好累。”我什么也不想再说,不想再想起。
她拍着我的肩,一手理着我凌乱的发:“好,我什么也不问。”
她带我进凝翠院里,那女官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什么也不管了,心累得什么都不想再去想。
躺在路遥的床上,她给我细细地擦着脸,看着我的泪静静地流着。
路遥真好,什么也不问我。
静静地恢复了冷静,我不再流泪,心还是好痛好痛。
外面一阵喧哗,宫灯四亮,脚步声匆匆而至,急急地敲着门。
路遥冷然地问:“谁?”
“是我,夏君棠。”
我听到这个低沉的声音,我觉得好没脸见他,拉过路遥的薄被盖住脸。
路遥沉思了一会,还是开门了。
“知秋。”他低低地叫着。
我不应,他又叫一声,一声一声叫得我如刀割一般的痛。
他走到床前,我就往里面缩去,哀求地说:“我不想见你,真的。”
“知秋对不起,我马上带你出宫。”
“我……。”明明已干的泪水,又狂泄而下,心中像是积满了无数的委屈一般。
我拿什么来见你啊,我已经不再是清白的云知秋了。
“知秋乖。”他小声地哄着:“我带你离开这里,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们不在这里。”
呜呜,是的,我好讨厌这里,可是我不敢见他。
他并不拉开被子,而是探手进来,轻轻地给我擦着泪,他的手指带着颤抖的心痛,让我慢慢地下来。我觉得我很配不上他,可是我又企求着他指尖间给予的温暖。
他连被子一起把我抱起,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跟我说:“知秋,我们出宫。”
“这是怎么回事?”路遥拦着他。
我听到他的轻如羽毛一样地说:“我喜欢知秋,不知是不是错了。”
这一句,没有让我窃喜,只让我心痛。
喜欢,会是一种错吗?
抱着我才出到凝翠院的门口,就有公公传旨:“皇上有旨,命云知秋不许出宫一步。”
“本王今日还不得不抗旨了。”他的声音,压仰着无尽的怒火。
“敬三王爷,你冷静一些,为一个女人抗旨,对你可没有好处?”公公冷冷地提醒着。
夏君棠冷冷地一笑:“他做的好事,怎么敬得上为君,今晚本王就非得带云知秋出宫,谁也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气息僵持着,谁也不肯退一步。
夏君棠的儒雅和冷静不再有,他愤怒地说:“谁敢拦我一步,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他抱着我很坚定地往宫外走,半步也不停留。
“对不起,知秋。”他让我坐在马车上:“如果我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我不会喜你的,别哭好吗?你的泪,让我好心痛。”
“知秋啊。”他心痛地看着我,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跟我去西北吧,把今天晚上的事,都忘了。”
真的可以忘了吗?我还可以再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吗?
吹着清晨沁凉的风,吹干了昨夜的泪痕,低下头心还是酸楚的。
心就像无数的石子被丢下,乱成一团。
无处可理清的情,迷乱的痛纠缠着我。
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想以后,什么我都不要想。
晨风带着花香,带着他的气息卷入我的鼻尖。
一束带着晨露白色鸢尾花在我的眼皮底下,夏君棠的手指轻轻地抹起我的泪,柔声说:“一大早就哭,女儿家的泪水是很珍贵的。”
拥着我的肩:“知秋,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不知说什么好,不管怎么样,不要轻易地就流泪,一滴一滴,像是刀子一样,也许我不该认识你的,这样的你就不会受伤了。但是命运和老天的安排,终是让我认识了你,也认识了一些人,知秋,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真切切的,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赎罪,也许还谈不上是什么爱,但是不可否认,你的每一滴泪水,都会让我很心痛,我想,这就是喜欢。”
我扑在他宽厚的怀里,无声地哭着。
通往幸福的路,我被狠狠地绊倒了。
“都忘了,知秋,好不好。我不要看到你这样痛苦。”他揉着我的发:“我们永远都不要提起。”
抬起泪眼迷糊的眸子,我用力地点点头。
那是最污黑的记忆,我宁愿不要想去。
夏君棠会带着我,远离这里的。
可是,我觉得我不配啊,眼神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他是那么的好,儒雅有学识有风度又能和我相谈甚欢。
他捧起我的脸,手指温柔地抹干我的泪:“从现在起,不要再流一滴泪,如果你要一个原因,我告诉你:你痛我更痛。”
还需要再说些什么吗?我觉得,什么也不需要说了。
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手,我盼望着能离开京城,到意太妃说的那地方去,有着蔚蓝的天空,有着高飞的大鸟,有着无边无际的绿草茫茫。
他紧紧地抱着我,沐着晨风让我什么都忘记,我相信我们都不会在乎的。
疲累了一夜都没有睡,在他的怀里竟然放松下来,然后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卧室里,一片灿烂的金黄洒在地上,照在古朴的桌椅上,别有着一种迷离的味道。
我擦擦眼睛,夏君棠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赤着双脚走在地上,那扇门仿佛是心门一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开门,灿烂的夕阳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怎么这样安静啊,难道所有的人都在前院,我又跑出去穿上鞋往前面走去。
还没有到,就听到一些糟杂的争吵声。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居然上三王府里来吵。
“砰。”清脆的一声,是桌子掀翻的声音,伴着夏君棠愤怒的吼叫:“休息,云知秋是本王的王妃,谁都别想将她从本王的手里抢走。”
“三王爷你言重了,云知秋乃是皇上的秀女,且再说了,皇上并没有赐婚于三王爷,何来的王妃之说,三王爷可也得注重着自已的身份。”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定是公公的。
他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闭上眼睛,全身都气得有些发抖。
夏君棠冷然一笑:“我会在乎这个三王爷吗?一无所有我都不会将知秋交出来,你回去告诉他,名利不过是身外之物,我夏君棠从来不会在乎。”
“三王爷为了一个女人,这样不顾一切后果,值吗?”
夏君棠朗声道:“自然是值,不是什么都能和云知秋相比的。”
我该高兴吗?在他的心中我是如此的重,心中被什么东西压着,压得好重好重。
那公公也冷笑地说:“三王爷你可得想好了,云知秋是皇上的女人,几时有听说有能跟皇子争女人的人,还有三王爷也不是一般的庸俗之人,这般冲动可不妥,宫里还有意太妃,还有这三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三王爷是否也有考虑妥当。”
这话带着很多的威胁,我听到夏君棠有力地声音说:“穷尽我所有,我都会护住云知秋。”
泪又想流下了,我忍住忍住,抬头看着慰蓝的天。
难道淡泊名利是一种错吗?因为他没有什么实权,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吗?
君棠,我值得你不顾一切吗?
你不管付出什么也要守护住我,可是我也是心里喜欢你的,我也是不想你为难的。
#如果注定我们没有缘份,为什么要相遇,如果早知就是一个错,因为相似的容颜而产生的错,我也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这样你就不会这样心痛。
我抬着蓝蓝的天,为什么它们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就不给我幸福呢?
他是拼尽一切守护我的,我是不会让他为难的。
深吸一口气我踏出去,淡定地看着正厅里的二派人马。
“知秋,进去。”夏君棠先发现了我。
无论在哪里,他都能最先看到我,让我心里高兴啊,朝他委婉地一笑,看着那些公公,冷淡地说:“我跟你们进宫,不得再到三王府里来骚扰。”
“知秋。”夏君棠不赞赏地看着我:“你累了,再去休息会,别乱说话,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我摇摇头,冷静地说:“我知道自已在做什么,君棠,你不要护着我了。”
他一把冲了过来,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不会让你进宫的。”
“君棠,你听我说。”我反眼,有些哀婉地看着他:“他们说的是实话,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让我去吧。”
“不让不让。”他愤怒了起来,箍得我的手发痛。
我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起,扳得很用力,扳得心很痛,泪滴落在他的手上:“君棠,放手好不好,意太妃老了,身体也不好,不能受太多的打击。百事孝为先,不管做什么事,要理智的考虑后果。”
“如果我不呢?”松开的一手,又抓住了我的手腕:“知秋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黑幽幽的诚挚情感毕现在眸中,也许之前的我们需要一步步来进展,忽然之间,却像拔开的迷雾一样,看得清清楚楚的感情。
我露齿一笑,朝他点点头:“你会的。”
他长叹一气,声音沙哑:“知秋不要为我想太多。”
“你会的。”我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看到他眼里的心痛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一点点地抽出我的手,他想抓住我,可是看到我眼里的坚定,他慢慢地放开,最终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愤怒地大吼着。
我猛地转头不去看他的眼神,我怕我沉陷在里面不得自拔。
对不起,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我不想看到意太妃眼里的痛,你和他都对我很好,再说我已经是个不贞洁的女人,君棠,你温文如斯,我怎么配得上你啊。
有些轻飘飘地往门口出去,他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云知秋,云知秋。”
我闭上眼泪盈然而下,用力地点点头,再回头朝他灿烂地一笑,什么也不说就离开。
胳膊怎么扭得过大脚,世上的人,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富甲才子,都是斗不过皇上的。
公公们跟在我的后面,请我上了一辆马车。
离三王府越来越远,几声哀哀的鸟叫,叫着秋意浓浓的无奈。
不想再回首,怕多回头看一次,我就会越难舍。
我以为走出了那宫门,从此就不必再踏进去了,我暗暗庆幸着,笑意才浮上脸,却让恶梦打碎了一切。
我和他之间的纠结,在我没有进宫前就已经开始了。
我想,那是孽缘,我还是讨厌他。
再进宫,怎么会是庆幸呢?心中只有着无尽的无奈和无力。
我静静地坐在房等着他的圣旨安排我,我恨他,但这种恨,不能表现出来。
一会儿,公公进来道:“云知秋,皇上说随便安置你,请你跟奴才走。”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对我其实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那种嫉恨,让他故意占有我,毁了我和夏君棠构造的幸福,因为我和沐贵妃长得像,就因为这么一个理由,我和夏君棠就不能在一起,怎么能不让我恨。
没有封号,没有地位,我的身份,比宫女还尴尬着,独自一个人住进了临近冷宫的一幛小屋,青翠的竹子在秋风中摇曳着它的枝叶,地上是厚厚一层的黄叶,看来是久没有人住的地方。
公公显然不愿意进去,而是站在落叶外面说:“云知秋,你自个进去收拾吧,皇上没有给你任何封号,也没有宫女会来侍候你,自已惦量着份量,你和冷宫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二样。”
“那为什么非要让我进宫?”我心中多愤怒啊。
他冷哼一声:“圣意岂是能猜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