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三层的楼阁中央，一块白玉台上，一名女子正在抚琴。此刻周围突然暗了下来，一片黑暗中白玉舞台亮着微光。女子一身蓝白色衣衫，隔得远只看得见影子婀娜，衣袂飘飘。就是世无双这类隔的近的，也只隐约望见近一些的轮廓。

不过，就一个轮廓也足够引得全场注意了。连马楣都没有再跟世无双说话，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琴声还在继续，却越来越轻柔，从一开始的热烈开场，变得轻盈了起来。就好像是，歌曲的前奏放完了，歌手要开始唱歌了。

果然，当琴声从紧凑变得有留白的时候，女子的声音自醉仙台上传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曲唱完，众人都是如痴如醉。就连自诩见过“世面”的世无双也愣神了好一会。

这女子的声音不同于世无双在现代听到的那种甜美女歌星的声音，她的声音有点沙、带着些许轻飘飘的清灵感，似乎还有些寒意。但是这样的声音配上浓艳的《洛神赋》，反而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清绝除尘。”世无双认为这个词最为贴切，可是当他转头想和马楣说的时候，马楣却示意他不要做声。

莫非还有？世无双再看，只见周围顿时灯火通明，似乎是早有安排，醉仙居各个楼层的侍从在同一时间点起了灯。整个楼内都亮了起来，而汇聚到醉仙台的光则全部投在了一个人身上。

只见一名蓝白色衣服的女子站在台上，身姿绰约，脸上蒙着一层似有若无薄纱，让人看不真切五官，只觉得是绝色，却看不清如何绝色。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水盈盈的眸子看向观众，秋水盈盈，欲说还羞。顿时引起了不少人一片吸气的惊叹声。

乐声突得响起，隐藏在舞台下方的乐手们开始了演奏，琴声、管弦声、丝竹声交相辉映。随着这乐曲的响起，台上的女子翩翩起舞，舞姿曼妙，身姿轻盈，每一次转身，每一次挥舞水袖，都让观看的人心为之一跳。舞到高潮部分，有一次惊艳的转身动作之后，女子围在脸上的薄纱随着微风轻轻滑落。

那一刻她的脸正对着世无双，四目相对，世无双清晰得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挑个不停。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可它如此强烈，又如此真实。世无双想起很久之前他跟理科院某个学长讨论过关于一见钟情的概率。学长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一见钟情的概率只有十万分之一，他当时坚定地说概率为0。因为一见钟情，看得都是脸，而他想象不到自己会被什么样的脸所吸引。今日之前事实也是如此，平心而论，世无双觉得在这个朝代遇到的长相最好看的是贺晓瑛。可是他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有惊艳，没有心跳。可眼前这个女人，却让他沉寂了三十多年的心，犹如火山爆发而出的心动。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原来真的有第一眼就喜欢的人。世无双呆呆地望着醉仙台上那个勾人心魄的女子，不觉茶水都倒出了杯。

“公子，公子？”楚离的声音唤醒了他，楚离把茶壶从他手上接过：“你要把这桌子都浇了吗？”

世无双这才惊醒归来，发现马楣正笑着看着他，笑容里满是挪愉：“怎么，开始还不想来，现在看人家云姑娘看傻眼了？”

“害，真香是人类的永恒定理。”世无双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真香是什么？”马楣和楚离都疑惑地问。

“这个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曾经有一位姓王的壮士被土匪抓上了山，土匪逼他吃饭，他不吃并说出来那句名言：'我王某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吃一口饭。'”

“然后呢，然后呢？”世无双故意卖关子，马楣忍不住好奇地追问：“后来他吃饭了吗？”

“当然。他端着饭碗吃的香甜，嘴里还说：'真香'。然后我们就用【真香】来表示一定会被打破的诺言。”世无双道。

“原来是这样。张三兄，你的家乡真是人才辈出啊！”马楣不禁感叹道。

楚离隐约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公子说的这些话，这些人，“张三”“罗判官”“王壮士”等，他一个都没听说过，但是看着世无双无比肯定的样子，他到底还是没有选择怀疑什么。

正说着，世无双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咕噜咕噜”，暗道不好。一定是之前生食吃多了有些闹肚子，不行，得赶紧找个茅厕解决一下。

他猛地站起身：“对不起了，我得去一趟茅厕。”说着，飞一般地逃离了包间。

“这……”

“没事，公子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必是中午的生食吃得太多，方便一会儿就没事了。”楚离到底是了解世无双的，一下就猜到了原委，见马楣有些疑惑，这才开口解释。

“这样啊，张三兄还真是……不拘小节。”马楣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反正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看戏的时候突然有人离席上茅厕，还要大方告诉宾客的人。不愧是张三兄，不仅来自一个人才辈出的家乡，自己也是与众不同的人。

“不过，他自己去行吗？”马楣突然想到，按理说，上茅厕什么的，并不忌讳带上侍卫啊，而且为了安全起见，通常侍卫和仆人也会跟着一起。

“没事的。”楚离回答道：“公子他……不喜欢别人等他上茅厕。他说那是呆瓜干的事。”

“哦，这样啊。”马楣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是这次他再没有问“呆瓜”是什么意思。“呆”，意为呆板，不灵活；“瓜”是葫芦状果实。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词。

世无双在外面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茅房，心中一阵欢喜，正准备过去之时，突然听见墙边有两个女人在说话。开始声音不大，听不清什么话，但是随着两人往这边走来，声音越来越清晰。世无双只隐约听见几个词“云锦”“醉仙阁”什么的。

他心念一动，就往旁边的墙后一躲，藏在了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