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天空蓝得似是深林深处的湖面,白云为鹤,静谧悠然。
偌大的樱花庭院中,一地落花,远远望去宛若花瓣织成的粉色地毯。一曲清歌悠然从樱花林深处传出,箫声悠悠,染着世态炎凉的沧桑,其间却又是蕴含着帝临天下的狂傲之气,宛若王者降临,不由地令人俯首称臣。
黑影在樱花林中穿梭,轻车熟路地绕开那些隐蔽的机关,来到林子深处。
林子尽头,溪水流过,水面上的木桥边倚着一个容貌俊逸非凡的男子。男子样貌鬼斧神工,双眉美似柳叶,双眸好似熠熠星光,红唇比花瓣还要娇嫩上三分。面容白皙如玉,一拢白衣伫立于樱花之中,美得似是天上神仙,不染纤尘,虚无缥缈。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玉箫,悠悠箫声自是这人吹出的。他抬头望着这飞舞的满天粉红,眸色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他不说,别人猜不透,亦是不敢猜测。
黑影静静地落在一旁,知趣地没有打断这个人的独奏。
箫声渐隐,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玉箫,微微垂眸,神色淡然。红唇微启,轻灵好似山间最清澈的清泉回荡,美得让人心生沉迷,“何事?”
那语气中傲视一切的帝皇之气令黑影缓缓从那迷人的嗓音中回过神来,一瞬间单膝跪地,抱拳垂首道,“帝尊,一切都准备好了。”
“是么?”男子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沉静的双眸中泛起了波澜。抚了抚滑软似水的宽大衣袂,男子一步步向桥头的竹屋走去,“本尊今晚亲临凰家,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黑影应道,直到男子身影不见,他这才起身。深深地看了眼竹屋,黑影掀开了掩面的头蓬,同样俊美无双的容颜,只是双眸中隐隐透着心疼,“天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帝凌天,这皇天大陆武功最高深的强者。出生凰家,本该是千宠万怜的天之骄女,千岁太女,却因为一场夺权父母双亡。她虽死里逃生,却是被那些所谓的亲人追杀。逃至天机山,因得天机老人真传,武功可独步天下。十六年的忍辱负重,女扮男装暗建势力,只为一朝毁灭那些道貌岸然的亲人,以报杀父杀母之仇。
他从小伴她身边,自是知道她心里的恨。她要复仇,他司晨亦相随,哪怕为之损命也在所不惜。只是天儿……为何我们却越走越远?现在的我完全不明白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样的你,太让他心疼了。如果可以,他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
夜幕拉下,月明星稀好似昭示着今晚的不幸。金碧辉煌的皇宫中却是灯火一片,络绎不绝地往来着匆忙的宫女。宴会殿中,汉白玉砌的高台上,皇帝着一袭玄色衮服,金龙跃而上其衣领间,宽大的衣袂绣着金丝金龙。头戴冕旒,十二串白玉珠随着他动作起伏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皇帝面容虽然布满沧桑,但不难看出其年轻时的俊逸,想来当时也是一位享誉天下的美男子。他微微抬手,捏着白玉酒盏将酒液送入口中。饮罢,他召来便候着的太监总管,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不悦,“这逍遥圣尊为何还不来?莫不是不把我凰家放在眼中?”
“陛下,逍遥圣尊之事奴才也不知晓,只是知道圣尊今晚亲临罢了。”太监总管语气谦逊,眼中带着一丝惧意,生怕皇帝生起起来把他拉下去斩首。
皇帝皱起眉,却是没说什么,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有刺客!护架!”
忽地,殿外传出兵刃相接的脆响,紧接着便传来兵器刺破肉体的闷响。护卫齐齐上前护住高坐上面容失色的皇帝,护卫长执剑护在皇帝身前,说道,“护送陛下先走!”
“不必了,你们今日谁也活不下来。”
清冷的话落下,一瞬间所有的护卫头首分离。血淋淋的头颅滚下汉白玉阶,鲜血在雪白的阶梯上显得很是刺眼。白影自殿梁上飞下,立于雪白的台上霸气如皇。雪白的衣角垂落在地面上,好似与白玉相接融。
皇帝望着那人影,指着其人的手指颤颤巍巍,唇瓣颤抖却是不知说些什么,只能硬硬地吐出苍白的两个字,“逍遥……”
“本尊名为帝凌天。”帝凌天瞥视过瘫倒在地的皇帝,眼中色彩淡淡,丝毫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亦或者,凰凌天。”
“凰凌天!”如此耳熟的名讳,皇帝这辈子是想忘都忘不了。眼前这个可是他苦苦追杀了十六年的亲侄女!本该坐上这帝位,成为凰傲国第一位女帝的太女!
帝凌天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皇帝,破老天荒地露出了一个清浅笑意,刹那间万物失色,即便是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都黯然三分。她抽出腰间软剑,踏着轻步走向皇帝,声音中透着森寒的杀气,“十六年你叛乱夺得我家天下,害我家破人亡。今日,我便取你性命以祭我父母在天之灵!”
“不!我是你亲叔叔,你不能弑亲!弑亲是要遭天谴的!”皇帝连连后退,狼狈的样子早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闻言,帝凌天的唇畔边浮现出一抹讥诮的笑,“当日你杀我双亲都能活至今日都未遭天谴,我为父母报仇又何来的天谴一说!”
白衣凛凛,帝凌天宛若一尊杀佛向皇帝靠近。皇帝心生绝望,忽地手边碰住一柄冰凉的玄铁剑。眼中的杀意一闪即逝,他握住剑柄一跃而起朝帝凌天刺去,“要死便一起下地狱吧!”
淡漠的双眼中露出一抹嘲讽,帝凌天抬手一挥,皇帝的身子径直飞出玉台。重重掉落在地,依稀可听见手腕碎裂的脆响。皇帝喷出一大口血,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抽搐着身体。阴狠的双眸写满了不敢置信,哪怕是当年凰凌天的父亲也没有如此天赋!区区十六年,她居然变得如此强大!
“今日,我便以汝之命祭我双亲之灵!”帝凌天的身形自高台上飞下,手中的剑刃直取皇帝的脖颈。
血光溅起,染了一地芳华。一代皇帝,丧命于此。
“帝尊,殿中人已尽数浮诛。”司晨一身黑衣染满鲜血,浑身上下的血味浓厚至极。
帝凌天深吸一口气,疯狂的神色渐渐隐藏于那淡漠的眸下。她缓缓转过身,声音清冷淡漠,“万骨教听令,血洗皇宫,一个不留!”
“是!”
一场血腥屠杀自这个奢靡的皇宫深处掀起,浓浓血气久经不散,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宛若一道惊雷刺破天机,惊得城都之内无一人安然睡下。
夜还在继续,大雨轰隆一声倾泻而下。满地残肢断臂,满地鲜红之色,雨水夹杂着鲜血流入泥土中,清新之气携带者甜香的血味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帝凌天走出宴会殿,站在殿阶前望着漆黑的雨幕。忽地,她笑了,笑得疯狂,“死了,都死了!凰家的人死得其所,我对得起列祖列宗!”
“帝尊……”司晨站在她的身后,听着她难掩痛苦的笑声,心中的心疼更甚。他刚刚探出手来,想要将人抱入怀中,却见帝凌天已经转身,脸上笑意盈盈,是司晨从未见过的轻松。
“司晨,陪我去见见父母吧。”
她脆弱的声音让他根本就拒绝不了,任由着她拉着自己的衣袖走入雨幕。一步步踏在青石板上,向皇宫深处的禁地走去。
当初凌云帝与其皇后通过禁地的密道送走了帝凌天,却也因此魂断禁地。被其弟一箭穿心不说,其死后连皇陵都不允许进入,只是一把火焚了尸体,在禁地化作一摊白灰。
推开禁地的玄铁门,帝凌天迈步走了进去。万千青丝浸湿黏在背后,有些狼狈却是美得不可方物,身上的帝皇之气却未曾减去半分。苍天古树下,那两位至亲的骨灰早已吹散。帝凌天在古树前站定了许久,伸手抚上那石头砌成的围栏。
“当初,我就是走的这条密道死里逃生的。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这里。”手下冰冷的触感令帝凌天心生感慨,唇边的笑意苍白至极。
“天儿……”司晨喃喃出声。
“大仇得报,我就算是走也再无遗憾了。”话落,帝凌天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溅在冰冷的石头上,瞬间禁锢成黑色血块。
司晨瞳孔一缩,身形一闪直直将倒下的娇弱身子抱进怀中,“天儿!”指尖触上她染着黑血的唇瓣,他眸中染满了不敢置信,“你的毒复发了!”
她不是说过余毒已清么?缥缈神医也是说过她没事的!可,为什么?!
“司晨,别怪飘雪,是我要她那么说的。双亲已死,大仇已报,我只希望能够奔赴黄泉见上他们一面。”帝凌天又咳出两口鲜血,玉面苍白毫无血色。她伸出手攥紧司晨的袖子,“往后万骨教的教主便是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为什么……”司晨抿紧唇瓣,晶莹的泪水涌出眼眶,“为什么!你没了双亲可还有我!天儿,你可以为我而活!没了你,你让我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不,司晨,我要你好好活着……飘雪爱了你一辈子,你不可以再负她了……”帝凌天气息渐弱,“我欠你的情这辈子似乎是还不清了,对不起……”手无力地滑下,帝凌天的气息顿时全无。
“天儿!天儿!帝凌天!”司晨双眸呲咧,隐隐泛上一层血红,“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明知道我爱的是你啊,为什么!”
一抹白影静静地迈过门槛,本想走向司晨的步子顿了顿,终是在几步远处收住了。美人眉眼如画,眉宇间却总是染着些许令人心疼的惆怅。樱唇微抿,美眸渐渐被涌上的泪水沾湿,纤纤玉手捂上唇瓣,无力地跪倒在地,“凌天……”
早知她有意寻死,她当初就不该为了帮她撒这个谎。她是喜欢司晨,可是你帝凌天也是她的亲人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负责任的死去!怎么可以!
司晨的哭声撕心裂肺,飘雪看在眼中痛在心里。凌天,你一死连带着两个人的心都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滚滚惊雷在天空炸响,刹那间的白光更加衬得帝凌天脸色苍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