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这边,醉滴的病迟迟不见好,天天以清粥和汤药吊着命。
提蕴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去见过了老四的坟冢,又在山庄待了几天。别萧跟她和大师姐商议好,今日就要出发去南王府了。
她坐在醉滴身边叹着气,看了看她憔悴瘦削的脸道,“醉滴,我这今日就要回王府了,师兄们惨死,我总不能袖手旁观。”
“我虽然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事,但是还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说罢又给她掖了掖被角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大师姐进来道,“都准备好了。”
提蕴起身,依依不舍的看着醉滴,目光里闪动着泪花,“那我走了喔……”
因为醉滴生着病,只得由大师姐跟着提蕴去南王府。两人站在山庄门口,跟众人告了别。
别萧给提蕴理了理披风的领子,“万事不必勉强,你此去一定要小心,师父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提蕴点点头,扬起一个笑容。
马车一路往京都去了,提蕴马车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发现他们路过了一条小吃街,小吃街旁边有人在卖烤地瓜。
她忽然想起那日从永安寺回来,千雾去给她买地瓜了,她也像现在这样坐在马车里,当时还跟良辰醉滴说着玩笑话。如今物是人非,当真是叫人十分伤感。
又想起那日千雾给她买来的地瓜,还有他宠溺爱护的笑容。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低下头深呼吸一口气,平息自己心里的情绪。
别想了萧提蕴!
马车一路来到了南王府,宿雨见了提蕴就扬起了笑容道,“姑娘回来了!”
楼上的许崇新耳力绝佳,笑着对阴着脸的千雾道,“王爷,姑娘回来了。”
千雾眼神温柔下来,含着笑容将手里的折子一放,起身下了楼去。
丫头和仆人给提蕴搬着行李,千雾从楼上下来,站在门廊处一抬头,就远远的望见了提蕴。她停在中庭里,在满是积雪的雪地上望着头顶的天,似乎心事重重。
“蕴儿。”千雾走过去轻轻唤了她一句。
提蕴回过头,看着站在房檐下的千雾,看见他眼中的情意,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一个月恍若隔世一般,其中的曲折痛苦已不可诉。一个月没见,别来无恙吧南王爷?
千雾快步走过去拥住她,手臂紧紧的环着她整个人。提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哭出声来。从她初三回了山庄,又从山庄到孟家,这一路上,她没有哪一天不思念他,时时刻刻想见到他。
可是现在呢?见到又能怎么样?两人之间已经生出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了。
千雾拍拍她的背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他只当提蕴是因为老四的死伤心,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千雾捧起她的脸看了看道,“来让我看看……好像瘦了。”
提蕴始终垂着眼不看他,她不敢看他,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才能掩饰自己心里的痛楚。
两人一起上了楼到了书房里,千雾打量着提蕴扬起笑容道,“怎么了?回来都没见你说话。”
提蕴看着他,袖中的手又握成拳,指甲狠狠的扎进手心里,脸上扬起一个笑容道,“四师兄去了,醉滴又生着病在庄里躺着,我心里特别难过。”
千雾拉过她的双手,凑近她认真的道,“你放心,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我会一直陪着你,绝不会离开你。”
提蕴低头一笑,有泪在眸间。南王爷戏演的真好……杀了我的家人,而今还要来诳我?
这边大师姐放下东西就去了将军府,将军府房檐上挂着白色的灯笼,白色的花球和麻布挂在两边的石狮子上。大门敞开着,可以听到许多哀嚎痛哭的声音。
她捂住嘴闭上眼,皱起眉头哭了起来。永别了,云河。你大概从来不知道,我曾经钟情你许多年。
离开了将军府,大师姐回了王府去了何时了那里。此时何时了正在清扫院子里的积雪,大师姐停在篱笆外望着他。
两人一个月没见面,大师姐呆呆的望着何时了,不知何时泪水就已经落下来。
何时了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看着她,手里的扫帚一丢,直接快步走过来抱她在怀里。
大师姐被他抱住,才惊觉自己回到他身边了。她放声大哭,捶了捶何时了的背道,“何鸡婆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何时了捧起她的脸,轻轻的吻了吻她,脸上扬起笑容道,“你终于回来了。”
两人进到屋中,何时了加了炭到炉中,给她泡了茶。大师姐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心里揣着心事,严肃认真的拉过他的手道,“何时了。”
“嗯,怎么了?”何时了往她的茶杯里倒茶。
“你娶我好不好?”大师姐看着他道。
何时了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洒在桌上,侧过头看着大师姐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
“我们成了亲,你就不要待在王府了,跟我回山庄去吧。”大师姐不想让何时了继续跟着千雾,不想让他卷进这场恩怨中去。
“故之,我还没有穷到要做倒插门姑爷的地步……”何时了笑着摇摇头,“你放心,我会在京中选一处宅院,以后往返于王府和山庄也方便。”
大师姐听了话脸上立刻冷下来,慢慢放开了何时了的手,垂着眼道,“你不会离开南王爷是不是?”
何时了见她忽然变了脸色,疑惑道,“为何一定要离开千雾?我跟他是多年挚友交情甚深,又曾经与他一起出生入死,同甘共苦。”
“你只要回答我一句话。”大师姐含着泪看着何时了,“你不会离开南王爷是不是?如果我一定要你选,你还是会选择留在这里是不是?”
“可这并不矛盾……为何一定要选择?”何时了甚为不解。
“总之,你要留在南王爷身边,我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大师姐站起身退开去,垂着眼冷声道,“我要先走了,提蕴在等着我。”
说罢转过身就走出门去。
“故之!”何时了起身追到了院子门边,看着大师姐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和思考中。
提蕴回来几天都是宿雨来伺候她,没见到初阳。心里觉得奇怪问宿雨道,“初阳呢?回来好几天了都没见到她人。”
“初阳……”宿雨欲言又止,“被关进了行狱司。”
提蕴愣住了,拉着宿雨道,“发生了什么事?”
“初阳偷了环铃,被王爷查出来是太子的人,就被关到了行狱司里。”宿雨咬了咬唇,“这件事姑娘就当做不知道就好,本来也不是女儿家该管的事情……”
环铃?提蕴放下她的手,缓缓起身。她疑惑的皱起眉头,如果是初阳偷的环铃,那环铃又怎么会出现在岷山县?
提蕴脑子一时乱了,她必须去见初阳一面,于是她疾步上楼进了书房找千雾。
千雾起初不愿意她卷入这些事里,并不答应让提蕴去见初阳。奈何提蕴再三要求,说主仆情深,自己怎么都要去见她一面。
见千雾不答应,提蕴负气坐在一边,背过身不理他。
“好好好,我让你去见她……真拿你没办法。”千雾见了,把着她的肩膀把她扳过来温声道,“可你最多只能在里面待一刻时。”
提蕴对着他扬起笑脸,垂下的眼里含着阴沉的目光。
阴森暗黑的牢房里,周围湿漉漉的滴着水,一阵冰冷彻骨的寒意袭来,提蕴浑身一颤。引路人提着灯,领着提蕴和大师姐来到了一处水牢边上。
初阳两只手臂被两边的铁链拴住,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她脸色青白的吓人,仿佛一具尸体立在那里。
守卫开了牢门就走了,水牢边上有一个长的台阶,提蕴和大师姐一起走进去。两人停在初阳身前不远处,提蕴看她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
“初阳,初阳……”提蕴轻轻喊她。
初阳听到声音便缓缓苏醒过来,撑着睁开眼看见了提蕴,立刻如同疯了一般,大声的哭喊道,“姑娘救我,姑娘救我!我不是太子的奸细,我不是!”
“初阳!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提蕴被她吓了一跳,又定了定神道,“你是不是太子的奸细?”
“我不是,我不是!”初阳嘶哑着喉咙喊着。
“那环铃呢?是你偷的吗?”提蕴紧接着问。
“我为什么要偷环铃啊姑娘……我冤枉啊,明明是王爷自己带走了环铃,为什么会怪在我头上,呜呜呜……”初阳忽然抽泣哭了起来。
“你看这是什么?”提蕴从怀中掏出环铃来,勾起嘴角笑道,“你猜猜我是怎么拿到环铃的?你已经是一枚废棋了,从你偷环铃开始,太子就没想让你活着出去!”
“你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不是你偷的!”紧接着又厉声逼问初阳。
“姑娘,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不是太子的奸细……”初阳嗓子都哭哑了。
初阳心中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她当初自告奋勇来南王府做奸细,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被千雾揪出来的奸细,就没有活着走出这座行狱司的。就像当年她哥哥一样,被千雾发现是太子的奸细,处以酷刑而死。
此时她看到提蕴手里的环铃,知道太子的大事已成。心里一凛,决定要在死前反咬千雾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