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凤阙宫，卫燕归跟随皇后派来的玉漱嬷嬷去到内殿，之前就看到这个嬷嬷在皇后身边伺候，看这严厉肃冷的面容，想来是凤阙宫的掌事嬷嬷，她不敢有半分懈怠。

玉漱嬷嬷走在前面，走到无人的地方，骤然间停了下来。

卫燕归一怔，以为她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却不想一个耳光扇到了自己脸上。

“皇后娘娘让我告诉姑娘，凤阙宫里不是什么戏都可以演的，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戏子都可高攀的。”

脸上传来火辣辣地的疼痛，卫燕归怔怔看着玉漱嬷嬷，骤然间勾起一抹冷笑，“请玉漱嬷嬷转告皇后娘娘，凤阙宫高墙深院，太子殿下千金之躯，燕归不敢高攀。今日太子殿下救燕归一命，燕归感激不尽。”

说罢，不顾玉漱嬷嬷惊讶的表情，随意挑了一件衣服穿上。

要说不气那是假的，可人家儿子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没有理由在这发泼。

卫燕归装作无事地出了内殿，走到侧门，看到卫燕茹和贺兰玧似乎在等自己，但两个人聊得正开心，于是就绕道走了出去。

这次入宫只有徐氏带了两个婢女，她没带丫鬟，给徐氏的丫鬟说了一句自己要去入厕之后，就随便找个地方准备清静清静。

御花园里多的是地方让人休息，她走到了一片桂树林里，寻了张梨木椅躺下，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邻近御河的小径很黑，推她的手是从后面来的，虽然没看到她长什么样子，但是隐约记得那双手很白很肥，不像是妃嫔们的手，也不像是粗实丫鬟的人，倒有点像掌事嬷嬷或者高等丫鬟的手。

来凤阙宫的侍女不多，长得胖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待会留心看一眼指不定就能发现。

秋风送爽，桂花飘香，偶然间一两朵落到了衣襟上，沾上了淡淡的香味。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走近，随着在将军府过的日子越发舒坦，卫燕归的危机意识淡去不少，此时连那人到了她身边都没发现。

“刚刚才被人推下了水，就又这么大意。”

卫燕归豁然瞪大眼，仰望着来者，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柳大人？”

柳月苍在她身旁坐下，今日他依然是一件绯色御雪司官制袍子，一双短靴，将他的身材完全衬了出来。他本来就长得清隽俊美，在这样一种暗淡皎洁的光芒之下，又有挂花做衬托，更是俊逸非凡。

“你怎么这么闲？”卫燕归将双手枕到脑后，翘起二郎腿，侧身看着柳月苍的侧脸。

“本来不闲，看到你就闲了。”柳月苍淡淡地答。

“什么意思？”卫燕归脑补着这句话的意思。

“本官奉命保护皇宫的安全，在凤阙宫中只有你出了事，看到你无事了，那我是否也就没事了？”

“我能看作是你为了偷懒而找的借口吗？”卫燕归嘴角微勾，揶揄地笑起。

“随你怎么说。”柳月苍弹了弹落在身上的桂花，眸光幽幽一转，落在卫燕归小巧精致的脸蛋上，“今天心情不错，带你去瞧个热闹，可想看？”

卫燕归旋即怔住，柳月狗要带她瞧热闹，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

她收拢腿，一个弹身站了起来，“走。”

还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看什么宫闱秘事，要穿过好几个宫殿才到，谁料这看热闹的地方就在凤阙宫，只是在凤阙宫偏西的一座假山后。

柳月苍似乎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将宫内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卫燕归被他如拎小鸡一般地拎到了假山里，忍不住好奇就要问，就被他捂住了嘴。

陌生又温热的感觉，倏地袭中了嘴唇，卫燕归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劈雷，下意识地往他脚上狠狠地踩了一下。

柳月苍浑不知觉。

“看。”又一道气息吹到耳朵里，卫燕归浑身起了一层疙瘩，稍稍适应了一下现下的环境之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眼前是两个身穿宫女服饰的女人。

“玉漱嬷嬷，太子殿下就在旁边，这也是奴婢没有料到的事呀？”

“下次做事机灵点，不要再被任何人发现。”

“是。”

“宫宴还没结束，你赶紧离开这里，不要让人发现了。”

玉漱嬷嬷从袖底掏出了什么东西，迅速塞入了另外一人的腰带里，匆匆离开。待玉漱嬷嬷走后，另外一人从腰带里取出那东西，在月光下仔细看了几眼，收好才离开。

卫燕归心底登时有了一种哔了狗的感觉，小小的拳头捏紧了。

“谢谢你带我看这样一场好戏。”她推开柳月苍，扭头往外走，思绪都在刚才那场对话的深意中，没看到外面一支巡逻队正走来。

柳月苍一把将她又捞了回来，这次力道没有太好控制，将她直接摔到了自己怀中。

卫燕归的嘴唇猝不及防印在了柳月苍的脖子上。

温热触感瞬间袭来，柳月苍的眉头不适地皱在了一起。

气氛尴尬到极致。

等巡逻军走过，卫燕归自动离开柳月苍的怀抱，然而柳月苍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又将她给抱了回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卫燕归下意识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柳月苍捂着脸，怔怔地看着卫燕归。

卫燕归握紧拳头，逃也似的跑开。

出宫的路上，卫家的小姐们心情都不怎么淡定，卫燕归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柳月苍抱着她的那一幕，而卫燕茹也一直想着贺兰玧跟她说话的场景。

回到府已经很晚，可卫宁却将卫燕归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落水之事是否别有隐情？”卫宁没有忘记卫燕归看向河边的那一眼。

卫燕归没想到卫宁心思如此细腻，思及整个事情可造成的后果，摇了摇头：“是女儿不小心掉下水的，爹爹多虑了。”

卫宁眸光微闪，紧盯着卫燕归：“当真？”

卫燕归硬着头皮答：“真的。”

经过了这件事，卫燕归才清楚地明白，自己在皇宫贵族人眼中是个什么身份。以前的卫燕归打压着自家姐妹，想尽办法要嫁入东宫，想来这些年没给太子增添麻烦，皇后不恨她才怪。

以前虽然干的是糊涂事，但也不至于让皇后要借刀杀人吧。

御河偏离凤阙宫，那人推自己下水，肯定是想杀了自己的。只是皇后没想到，那时贺兰玧就在自己身边，而贺兰玧不知皇后的计划，反而救了自己。

卫燕归越想越觉得心悸。

回到玉兰院，雁翎和素缨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姜汤，一人给卫燕归宽衣，一人将姜汤送到了她跟前，卫燕归的悸怕渐渐淡去。

泡在温热的水中，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今夜发生的事，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