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七云脸上的伤,我无法淡定了:“是不是他把她打成这样的?”
她有意躲避我的目光,摇头。
我鼓励她说:“你不用怕,我会帮你的。”
“不,不是。”她一再否认。
“你怕什么?不是他还能是谁,他在哪,你带我去见他。”我心里充满了负罪感,感觉是因为我的逃避,她才被打成这样的。
“真的不是他!是我自己不中用,在庆宁殿做事出了错。”她情急之下说出了实情。
我想了想又问:“你出什么错了?”
她叹了口气:“他说急着见你一面,我今天做绣活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件事,不小心扎破了手指,血流到绣巾上面了,只能受罚,谁让我不专心呢。”
“就因为这个把你打成这样……”我皱着眉头看着她脸上的伤,“你自己怎么不找块冰敷敷呢,好歹是个姑娘家。”
她轻轻一声叹息:“敷过了才这样的。”
我无言以对。
她忽又抬头看我,原本黯淡的大眼睛里再次闪动光芒:“你刚刚说你愿意见他,什么时候?”
我避开她闪烁的目光,看向桌上的汤,捧起来继续喝光了,把碗替她装回食盒,说道:“那事不急,你先回去吧。”
她一脸失望地被我推出了门外。
一大早,我就赶去了庆宁殿,这个地方我以前来过一次,那还是给太子选通房小宫女的时候。
我出现在庆宁殿的大门口,宫人们各自忙着,很快机灵的大宫女看到了我,朝我迎过来:“哟,清公公您来了,今儿个是……”
“太子政务繁忙,叫我过来瞧瞧。顺便我也办点私事。”我边说边往里面走去。
大宫女还算聪明,立刻就听明白了我话中的侧重点,跟在我身后问道:“清公公所指的私事是……”
“昨日听说我妹妹做错了事,我亲自来替她赔礼。”我脸上露出冷冷的笑意。
“清公公的妹妹是?”
“七云。”我说得十分清楚。
她脸色顿时变了变,显然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很快她又讪笑了两声:“这件事我并不是很清楚,清公公稍等,我去找他们过来。”
没过多久,七云和一个太监匆匆地跑了过来。毫无疑问,昨天动手打人的就是太这个监,不管是不是大宫女授意的,她肯定要找出刽子手给她背黑锅。
七云一见到我十分惊讶,又看了看旁边的大宫女,好似心里已经明白了我来是为了什么。
心里同样清楚的是那太监,他始终低着头,身上有些发抖,不敢看我一眼。
我开口道:“这位公公,我那粗心的妹妹给你添了麻烦,今日我特意来替她赔罪的。”
我说完这番话,竟把那太监吓得扑通跪到了地上,他连扇起自己的耳光,十分响亮:“清公公大人大量,是我有眼无珠,是我该死……”
我安静地听着他扇耳光,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我真的是生气了,他好歹算半个男人,对一个小姑娘下手那么黑,也让他尝尝这滋味。
过了一会,七云朝我靠近两步,欲言又止。
我看到她顾虑的眼神,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次帮她出气是爽了,就是怕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行了。”我看着那太监说道:“你瞧你,我是来诚心赔罪的,你怎么还打上自己了,这叫我心里多愧疚……”
“是我该打,不打也痒的难受,清公公不必挂碍。”他倒是最会说话。
那太监抬头的一瞬间,我懵了一下,不是惊愕于他脸上的红肿,而是这个人我居然认识,难怪刚刚听他说话有点耳熟。
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显然也认出了我。
“是你!”我感觉有点哭笑不得。说起来他是我穿越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小黑屋里睡我旁边的那位仁兄,当初去选太子侍读还是他给我转达的消息。
想不到他现在跑这里做事了,而我们又是这种方式遇到,人生真是奇妙。
我离开庆宁殿的时候,给他和大宫女都塞了点银两,一来是替七云打点,她以后还得在这里呆下去,尽量不要树敌,说是巴掌后给的甜枣也没错。二来我和那太监毕竟以前认识,今天搞成这样,我脸上也觉得挂不住。
这个时候真觉得权力是个好东西,不怪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哪怕我现在稍微尝到点甜头也觉得上瘾,尽管在我走后,他们很可能骂我狗仗人势,甚至比这还难听的话,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有得必有失。
我没走多远,七云在后面追了过来,像是有什么事跟我说,憋了半天才说出几个字:“谢谢你。”
我看出她是真心实意地感激我,毕竟在这个冷漠如水的宫廷里,很少有人做事不为利益,我笑了笑没说话,继续走了。
她没有跟上来,只是在身后问:“还想喝汤吗?”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不喝了,有那时间把你的脸用冰敷敷,一个姑娘家自己也不在意。”
被我这么一说,她好像才想起来脸上的伤,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丫头虽然不知道她的立场是什么,但心地绝对不坏,而且还有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每次她来传话都被我回绝,她还依然坚持不懈。
我知道她做汤给我其实很不容易,必须等到深夜没人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悄悄溜进膳房,离开前还要把东西都复位免得被人发现。
几天以后,太子回到了东宫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不是因为皇帝的好了,反倒是因为皇帝的病始终没有起色,他必须做长久奋战的准备。
太子的日常又开启了两项新任务,上朝和处理政务,他喜欢唯我独尊,却讨厌埋在奏折里批阅,原本吃喝玩乐的时候被占据了一大半。
而最让他头疼的是,老皇帝并不能完全放心他处理政务,在病榻前非让侍郎把批阅的奏折念给他听,一旦太子有什么处理不当的地方,老皇帝立刻把太子召过去,当面赐教他云云。
太子俨然成了一个高考在即的孩子,整天在堆积如山的题库里崩溃又重生,厌恶至极却无可奈何。
他的脾气也变本加厉,越来越暴躁,整个东宫都成了陪读的家长,心惊胆战地妥善伺候着。
我在他身边研磨,他太纠结的时候便会问我的想法,我当然不敢乱说话,尽管我是个现代人,但我清楚干涉朝政是什么罪名和下场。
我只能说:“奴婢见识浅薄,不敢妄加评判。”
可是他并非一点不了解我,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到最后又变成他狠掐我脸的局面,吼道:“少他娘的在本宫面前藏心思,记住本宫就是你的天,想留你谁也动不了你,想弄死你你连渣都不剩。”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好点头妥协。但说实话我懂得也不多,又是大山大河的工程,又是赈灾防洪,又是边疆战事,除了央视新闻上听过,我哪里接触过这些东西,只不过靠着吃了二十一世纪那么多年的白米饭,给他说说我的个人想法。
另外我发现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愚蠢,他也会选择性地听取,解决方案也越来越成熟,尤其在战事方面,他好像天赋异禀,总能别出心裁想出致胜策略。
由于皇帝一直卧病,新年将近皇宫上下并没有火热地操办,只是平平淡淡走形式。
似乎所有人都在忙,太子忙着处理国家大事,皇后忙着新年仪式和整顿后宫,整个太医苑为皇帝的病急得焦头烂额,就连皇帝也是一面生病一面监督太子。
不知道穆王在忙什么,自从打猎回来,只匆匆见过他两面,貌似皇帝卧病,他也分担了一部分职责在身。
又是一场大雪,天地间银装素裹,洁白静谧,掩盖住皇宫内这一年的悲喜血泪,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第二年的四月,东宫廊边的垂丝海棠开花了,娇嫩欲滴满载一树,我记得我刚到东宫的时候也看到了这花,今年比去年长势好。
昨日深夜,太监总管突然来传召太子去了皇帝寝宫,当时他与太子密言两句就急匆匆去了,我没有听到半点信息,但从太监总管当时的神色判断,似乎情况不妙。一直到今天晌午太子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分,一名太监过来通告:“皇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