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太子大婚之日。
正午时分,秋后的日光依旧纯烈,照耀着婚礼浩浩汤汤的长队。从丞相府到东宫,鲜红的地毯铺了一路,宛如一条蜿蜒的火练。鼓乐之声震耳欲聋,所到之处万人空巷,人们挤满了两旁街道,争先来看这一场盛世婚礼。
太子骑着骏马在绚丽高大的新娘花轿前引路,他身着暗红五爪黑蟒袍,腰间束着朝项太明御丝带,鎏金发冠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白光,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眉宇间有着独特的尊贵和傲气。
这一切在世人眼中是多么向往与美好,谁能想到就在出发前,太子还因为赌输了骰子对宫人大打出手,气急败坏下打碎了为太子妃准备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此时我不禁感慨,有时我们亲眼所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相,可能只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而表象背后的东西,或丑陋,或可悲。
正如太子妃作为天之骄女嫁给了太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过后,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迎亲队伍回到宫中后,便在承天大殿举行成婚仪式,我来去跟着一路有些乏了,再没兴趣凑热闹,便溜出了门外。
刚走下承天大殿的台阶,远远看到一个人,那身影十分熟悉。我仔细一瞧,顿时慌了神,是穆王。
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该不该跑。
自从上次他把我从“春阑苑”带回来,我心里就结了个死疙瘩,嫖~娼遇到上司,真的是史上最尴尬,而且我当时醉的不省人事,记不清我都干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的身份。
醒来之后哪里有勇气面对他,直接逃回了东宫,一直到十天之后的今天才又见到他。
“你怎么出来了?”他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同时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完了,这下想跑了跑不了了。
我抬头看向他,佯装惊讶状:“哟,是穆王爷!奴婢拜见穆王爷。”
“免礼。”他不急不缓走近,问道:“这个时辰正是太子的成婚大典,怎么不去看热闹。”
我笑笑说:“里面人太多,奴婢出来透透气。”我半低着头,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
“既然如此,我便也不进去了。也罢,去那边坐坐。”他望向花坛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遵命。”我不敢拒绝,只好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跟着。
“你酒量……不错。”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果然还是提到了上次的事情。我感到脸上发热,小心地回答道:“奴婢不敢当,还多亏了王爷,相助。”
“品位……也不错。”
我心口仿佛被人敲了一锤,身体一震,他居然说这种话,“奴婢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我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指的无非就是雪韵和竹笙这两个俊秀小倌,此时我的脸热的好似熟透了一般。
他姿态闲雅伫立在树边,微微抬头看着树上红透了的叶子,嘴角上挑露出迷人的淡笑,说道:“我说的是那酒。”他忽然转头朝我看过来。
我赶紧低下头,心中暗叫委屈,他又在百般耍弄我。我难得出宫潇洒一次,怎么就碰上这个大冤家。
“脸怎么这么红?”他忽然关切地问。
“没,有些,热。”我的头就像被人灌了铅,沉得抬不起来。
“怕是生病了……”他伸手朝我额头探过来。
我本能地向后一躲,讶异地瞪着他:“使不得,奴婢不敢逾越身份。”
他收回手,风轻云淡地笑了笑:“那日你倒熟落得很。”
“……”我尴尬至极,无话可说。
那日……那日我以为你是送到嘴边的帅哥,我亲近一下不正常么?占了你一丁点便宜,你就对我百般羞辱,至于报复心这么强么?
我觉得不能再给他机会这样挖苦我了,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王爷有所不知,雪韵和竹笙二人原本是奴婢旧时的相识,皆是苦命之人,彼此亲密无间。后来我入宫做事,他们则去了那里度日,奴婢那日是特意去看望他们的,一时高兴,多饮了些酒……”
“哦,是这样……”他语气和表情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信与不信,继而他又补充道:“想起那日情形,果然亲密无间。”
我大囧,怎么什么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感觉变了意味,直叫我心如火焚。太尬了……
穆王不再看我,转头看向被风吹落的红叶,宛如一只只鲜艳的蝴蝶习习舞落,他踏在新落的叶子上,继续向前走去。
庆幸的是,他没有再提那件事,而是问道:“这几日怎么没去练字?”
这让我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回道:“这几日忙着太子婚礼的诸多事宜,确实耽搁了,还望师父恕罪。”
这是我第一次笑称他为“师父”,他显然也很惊讶,回头看着我,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转回头去说道:“看来日后我得严以致学了,免得你给我丢人。”
我也愉快地笑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余公公,接喜婆婆一干人早早等候在黎和殿门外湿冷的空气里。
按照皇宫礼节,太子和太子妃要早早去给皇帝和皇后请安。
我打到第n个哈欠的时候,门终于开了,伺候洗漱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接喜婆婆而迫不及待跟了进去。我不想进去跟他们挤,继续站在门外等着。
很快,接喜婆婆走了出来,手上端着喜帕,但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劲,没有了之前那种即将邀功请赏的劲头。
我拦在她面前,用眼神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她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用下巴点了下手中的喜帕。
我心里一惊,忐忑地伸手去掀盖着喜帕的红布。如果这喜帕上洁白如新,那岂不是要出事。
红布掀开的瞬间,我的眼睛被生生刺痛了,与我猜想的恰恰相反,那喜帕竟然染满了血迹,甚至有错觉那不是洁白的喜帕,而是一整块大红布。
到底发生了什么,洞房花烛夜的喜帕应该是雪地里的红梅,怎么就变成红梅里的红梅了?跟割了大动脉似的。
接喜婆婆的神色和我一样困惑,但是她什么也不能问,只能如实去交差。
良久,太子终于梳洗妥当出来了,却只见他一个人,我又往他身后瞄了好几眼,真的没人。
“殿下,您一个人?”我迎上前问。
他面容颓然,显然昨夜有些疲劳,火气却很盛,冷眼瞪着我:“傻屌,看到了还问。”
“太子妃呢?”我仍不死心向殿内看去。
他重重打了个的哈欠:“不用管她,咱们去请安。”他看了眼庭院中央已经等候多时的两顶鸾轿,大步走过去。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小余子,他与我对视一眼,眼中空空,显然并不打算多事。他倒是学得越来越乖,只负责陪太子吃喝玩乐,其他事情都躲得远远的。
我赶紧跑去追上太子的脚步,急切地说道:“殿下,您成婚大喜天下皆知,可这第二天一早您自己去请安,这传出去有损您清誉啊。”
没有太子妃,你自己去请个屁新婚福安,你才是傻屌!
他忽然停下脚步,烦恼地揪了揪眉心,没说话。
“殿下稍等片刻,奴婢去看一眼。”见他默认,我立刻飞奔进殿。
不料刚跨进门槛,竟和一个同样风风火火的小宫女撞到一起,我扶住她定睛一看,竟是太子妃陪嫁丫鬟。
我不想耽误时间,拉住她义正言辞地说道:“敢问太子妃娘娘是身体不适吗?若是能坚持,还是随殿下去请个安吧,不然让人觉得郑家小姐不懂得规律可就不好了。”
我故意把最后一句说得洪亮悠扬,力争它的穿透力可以让内殿的太子妃听见。
可是一听见我这话,眼前的丫鬟脸色立即不好看了,她冷哼一声道:“坚持?我家小姐,不,是太子妃动都动不了了,你们还要逼她去请安……”
恩?动不了是什么情况?!
太子妃今年才十三岁,女孩子年纪小身体还没有完全成熟,第一次必然要受罪的,通常情况下,这种事羞于外传,疼不疼的忍在心里就得了。
可如今她居然说她动不了,太子给她点穴了?
“小姐在家最受宠,自小娇生惯养长大,何时受过这份苦……”丫鬟说到后面已转成了哭腔,泪光闪闪,样子十分委屈。
我的天啊!太子妃到底怎么了?要不是身份不便,我真想进去看一眼。
“你刚刚急匆匆干嘛去呀?”我话锋一转,问她。
“呀!”她一拍脑门一跺脚:“给小姐传太医,差点忘了正事!”她再也顾不上与我纠缠,一溜烟冲出了门外。
我揣着一百个困惑走回到太子身边,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破口大骂了:“你他娘的进去吃屎了么,让本宫等这么久?!”
“殿下,看来您真得一个人去请安了。”我无奈地说道。
“那你多此一举干屁?!废物,本宫还当你有法子把她弄出来。”他凶狠地瞪我一眼,转身上了鸾轿。
“殿下,太子妃到底怎么了?”我实在想不通又憋不住,在路上终于问了出来。
听我这样问,他从鸾轿里掀开一旁纱帐,居高临下对我邪恶一笑:“你猜……哪个姿势最爽?”然后肆无忌惮地淫~笑起来。
我彻底傻了,好久没缓过来。
他的回答绝不是简单意义上的,而是说,他真的已经在太子妃身上尝试了所有姿势。以他的粗暴和蛮劲,对一个娇弱的少女……
香幽阁里那些瓷像,画像,还有染满血迹的喜帕……一一飘过我的眼前……
看来郑家也是积德行善,太子妃竟然奇迹般的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