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五年五月十六。
陆安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来醉红楼了。
原因是苏清言的父亲死了。
这病来势汹汹,一下子,苏家的顶梁柱就倒了。
灼桃倒是快活了一阵。
但快活的代价就是见不着陆安,灼桃拿着《诗经》的手指渐渐用力,指节开始泛白,缓过神来时长叹一口气,眼睛盯着窗外,相思之苦似乎比想象的难熬。
“灼桃?”
门被推开,清霜走进来,灼桃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清霜的脸上少了分调皮,多了些凝重。
“怎么了?”
放下手里的书,灼桃扫了一眼清霜,穿的是在楼里的常服,看来是不打算叫她外出游玩一类的。
清霜一张嘴,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着说明来找灼桃的目的。
虽然话说的断断续续,但灼桃明白了所以然,清霜想杀了苏清言,计划简单讲,就是在夜晚将苏清言约到偏僻的地方,动手将她杀死。
清霜胆小,这种狠毒的想法肯定不是她敢想的,灼桃抬头看向门口,一小片水绿色的一角停留了会,又消失不见。
清霜显然是受人挑唆才来找的灼桃。
挑唆之人怎样想灼桃一点也不关心,清清淡淡说了句好,便从房间寻找出一把小匕首,清霜眼里也有几分惊异,显然不相信灼桃能那么容易的被说服。
她的确是受人挑唆,只是这计划,是清霜一个人没办法做的。她需要灼桃的帮助,她知道灼桃喜欢陆安,但是何种程度的喜欢,清霜不敢说,灼桃这人性格算古怪,旁人也不好随便揣度她的意思,抱着试试的态度,清霜就来问灼桃。
“具体怎么骗苏清言,你怎么说?”
接过刀具,清霜心里还是胆怯万分,那人将方法完完全全的都告诉了她,连到时候官府来查她和灼桃如何互相作假证都告诉的一清二楚,清霜知道那人或许不怀好意,但是她还是选择照着去做。
“等陆安来你这的,你跟他喝酒,把他灌醉,下药的话他可能会察觉到……然后差人拿着他的东西去找苏清言。”
还是得考虑灼桃灌不醉陆安,苏清言大晚上的拒绝出门各种不确定因素。
将计划稍微润色了一番,清霜红着眼眶回去了。
当天晚上,陆安就来了,手上还是提着酒葫芦,自从苏清言父亲死了,陆安再没有尽兴喝过酒,苏清言的母亲原本就不满意陆安这个女婿,赞同这门亲事的苏父死了,那位老夫人天天明里暗里暗示陆安取消婚约。
和平取消婚约对双方造成的损失并不大,但还是被苏清言以各种名声为由驳回了母亲不合理的建议。
陆安憋屈,灼桃桌上的这几壶酒,可谓正合他意。
几壶酒下肚,陆安头脑眼神依旧清明,灼桃的酒量比不过,脑子渐渐混沌起来。
“你还没醉啊。”
望着面前女子因微醺而染上红色的脸颊,陆安低声轻笑,道:“醉了。”
灼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强忍着打起精神,又跟陆安一杯酒下肚。
心知自己无法在清醒的状态下灌醉陆安,灼桃感谢自己的先见之明:在小拇指甲里刮了一些强效的迷药,迷药什么的,醉红楼不缺。
看着陆安倒在桌子上,灼桃将他扶上床,取下贴身携带的玉饰,苏清言应该认识这玩意。
清霜在楼下等着,灼桃将玉饰用纸和布包的严严实实,从窗户向外望去,灼桃能看清清霜的轮廓。
花街的灯,本来就比平常街区着的灯晚,现在已经全部熄灭了,只有几家青楼门口还点着两盏,如果陆安不是喝酒的话,这个时间,早都回去了。
清霜也抬起头看着灼桃,夜空很晴朗,星星比阴雨天更加明亮闪烁,她想到一个约苏清言出来更好的理由。
楚京的观星台距离醉红楼算远,临时改变地方可以说十分麻烦,清霜跑上楼,告诉灼桃改变了地方,灼桃心觉麻烦,但还是觉得原先太过简单的理由苏清言会因太迟拒绝出门。
从纸包里取出玉佩,清霜快速跑到苏府。
“陆安他,还没到吗?”
一切进行的异常顺利,灼桃刚刚到观星台,清霜领着苏清言也来了,听着苏清言温婉动人的嗓音,灼桃有些恍惚,毫无防备和怀疑,苏清言乖乖听话,一个婢女都没带,就这么来了。
清霜胆小怕事的模样令灼桃非常不爽快,想起还有第三个人知道今天此事,心中更觉不安,想起什么,握着匕首的手指更加用力。晚风吹过,灼桃将抱在怀里的薄披风倒着穿上,这个计划有多少漏洞,清霜不知道,不代表灼桃也是个傻得,清霜是个很不错的替罪羊。
风吹的苏清言有点凉,虽然门卫来通报的时候她还没睡,但这么迟了,陆安会叫她出去?心下的疑惑,在看到那位自称是观星台洒扫侍女手中的玉佩时,便打消了怀疑。
计划是清霜动手,虽然她推脱自己恐怕会因为害怕耽误了事,但灼桃依旧叫她放宽心去做。女子的惊呼声传来,不远处两个女子的身影缠斗在一起,灼桃暗骂清霜蠢,连忙跑过去,往苏清言心脏处补了一刀。清霜的一刀刺在苏清言胳膊上,苏清言反应很快,夺过匕首险些将清霜刺伤。
清霜坐到在地上,身上沾了不少血,苏清言背对着灼桃,因此灼桃只有手臂处沾染上了鲜血。看着不停颤抖哭泣的清霜,灼桃气上心头。
“哭哭哭!做什么事情你都哭?就你一个人害怕?”
压低的声音有几分嘶哑,灼桃抓起清霜的衣领,直视对方充满恐惧四下乱晃的眼睛。
灼桃没生过气,至少清霜没见过,从来一副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清淡模样,杀死苏清言的时候,清霜只在灼桃眼睛里看到浓浓的厌恶。
清霜哭的更厉害了,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灼桃觉得,自己的决定真是正确万分,拔出匕首,转身划破清霜的喉咙。
还没反应过来,清霜就倒在地下。
苏清言的手上还攥着从清霜手来抢来的匕首,看了看手中的小匕首,灼桃将它塞进清霜手里,却发现她手里还攥着一串手链,准确来说,是半串。
应该是两人厮打时清霜从苏清言手上扯下来的,灼桃必须得把清霜手掰开,要是把匕首放在清霜左手里,也有点违背常理,毕竟清霜不是左撇子。
地下还散落着比清霜手里那颗玉石更小的玉石,手链应该是由很快玉石组成的,天色太黑,灼桃看不清,不过也不是什么需要研究的东西。
清霜手里的玉石似曾相识,灼桃摸上去像是刻着一个小字,不过就是大白天,灼桃也不认识这个字。
明早两人的尸体有人会发现,官府肯定会查明两人身份,到苏府去调查,就会知道是清霜拿着苏清言未婚夫的信物深夜叫苏清言去观星台,然后到醉红楼去调查找陆安,陆安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灼桃跟他一起喝的酒,肯定也醉了,可以断定,是清霜来灼桃房间里偷走陆安的玉佩。
清霜死了,苏清言也死了,身上都有伤,都拿着刀,互相杀死对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指使清霜做这件事情的人,肯定知道这个计划漏洞百出,清霜跟灼桃,只能活一个,活的那一个,就是没有让苏家门卫看到脸的那个,就算要告发灼桃,没有有力的证据。
两个人的尸体摆放的满意极了,灼桃的薄披风,也系到了清霜的身上,实用,美观,廉价,爆款的小斗篷,清霜有并不稀奇。在脑子里,灼桃也将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苏清言的手链,灼桃心下有了猜测,但看不清手链具体模样,就当没看见了。
“灼桃?”
袖子上沾染了血迹,灼桃正要回醉红楼处理,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一下子跌落谷底。
缓缓转过身,是陆安,天好像更黑了,灼桃视线雾蒙蒙的发黑。
“什么时候来的。”
“你冲上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