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雁翎得了大道天书传承,又自创了一招“飞蛾扑火”的掌法,心中喜极。便在扶桑神木下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第二日,杨雁翎正要起来练武,忽地身后扶桑神木枝叶迅速枯萎凋敝,缓缓地散作粉末,被岩浆吞噬。杨雁翎大吃一惊,才想到这神木为结出扶桑神果,早已是油尽灯枯,此刻凋零,再无法救治。只想到这段神木结的神果给自己吃了,还了太阳精火,更给予天道宝书,恩德深厚如此。心中伤感之极,却也别无他法,眼看这处空间坍塌,只得洒泪而别,纵身跃入身后汹涌岩流之中。
他游了不过一阵,已浮上岩浆表面。却见左方二三丈之外有个石洞,一个黑影靠在内里,一动不动。杨雁翎心念一动,立时向那处游去。仔细看时,那黑影原来是与他一同被不死宗囚禁的老头。
只见这老头蜷缩在石洞中,此刻双目紧闭,不知死活。杨雁翎将手指去探他鼻息,只觉气若游丝,随时都会断气一般。却这老头肩上插着的两支锁魂钩还在,显然未曾坠下岩浆。杨雁翎心道:“我当时一心寻死,反而不死;你只是要活,却是半死不活。这老天总不遂人意。”心上有些不忍,便将他抱起,御起冰炎飞出洞穴。
便在此时,脚下岩浆忽然又狂暴奔腾,猛然间出现一个漩涡,一下将所有熔流都吸噬进去。那山洞之中气压陡然降低,头顶狂风便呼啸倒灌而入。杨雁翎猝不及防,只“啊”地惊叫一声,便与那老头儿一同被飓风压入火山深处去了。
杨雁翎在狂风之中摇摇晃晃,直坠下这洞窟有数百丈,才落到底部。他将那老头放在地上,抬眼一看,只见与落地之处相隔有十余丈深渊,方圆数里的偌大石壁之上,竟密布了千百个洞窟!那石窟密密麻麻,如千疮百孔,看得人头皮发麻,且都透着诡异莫名的紫色光辉。不禁惊憾万分。
杨雁翎抬脚走到深渊边上,但觉心中隐隐地察觉到感召,脚尖轻轻一撑,便飞过了这十余丈的距离,落入一个石窟之中。便见那洞壁上也是千疮百孔。杨雁翎将手去摸,只觉触之粗糙至极,却极是平常,毫无异样。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出洞窟,正要跃回对面崖上,忽地感觉身后一股阴寒之气传来。他体内有红莲业火,对这鬼怪阴灵最是敏感不过。慌回头看时,却那阴气一闪而过,再探查时,已经渺然无踪。
杨雁翎惊疑不定,脚上却不停,仍旧用劲一撑,轻飘飘地飞回崖上。
此时金鹫道人正好醒来,但见那黑黝黝的洞窟,登时跳了起来,叫道:“哎呀!这里可是阴曹地府啊!”“我记得我是在那火山口中,被毒气熏晕……怎么此刻到了这儿来……”将自己的双手举在眼前,又惊又惧,满面凄苦,哭叫:“难道我已经死了么?我已经死了么?呜呜呜……”
他被囚三年,不仅道行退后了不少,连心境修为也已然跌落了境界,此刻突兀地又回到这火山底部刑天厉鬼的巢穴,只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了,悲痛万分之下,不由得大哭出声。
杨雁翎见得大皱眉头,叫道:“喂,别哭了。”金鹫道人闻得人言,不由得愣了愣,抬眼看时,见得是先前与自己一同被囚之人正站在面前,正要一喜,又想到之前杨雁翎已先行跳入岩浆,被烧得尸骨无存,心中立时笃定杨雁翎是鬼。旋而哭得更是大声了,叫道:“啊呀!看来我真的是死了,否则怎么会看得见你!兄弟啊,你我共赴黄泉,在路上正好结个伴,老道儿行动不便,需你帮衬帮衬,你可多担待担待……我唤作‘金鹫’,小兄弟怎么称呼?”
杨雁翎:“……”
眼见金鹫道人仍旧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杨雁翎忍无可忍,走到面前,一巴掌就呼在他脑袋上。金鹫道人吃了一掌,连忙摸了摸头上大包,气得大嚷大叫,冲着杨雁翎走开的背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话说得好好的,干嘛要打我……咦?会疼?”将信将疑,左手在右臂上狠狠捏了一下,登时龇牙咧嘴,却惊喜万分,道:“哎呀!老道儿还没死!太好了,太好了!多谢灵宝天尊,多谢道德天尊,多谢太上老君,多谢……”
杨雁翎满头黑线,只闻金鹫道人碎碎念念,将满天神佛谢了个遍,才搓着手,摇摇摆摆地走到自己旁边,嘿嘿地笑几声,道:“小哥,既然我们没有死,就不要在这地方逗留了。这地方有鬼,老道儿害怕。咱快走吧……”
杨雁翎正抬头望着那千百洞窟,闻得他此言,道:“你也察觉到鬼气了?”金鹫心里打了个突,道:“这个……这个……”他三年前正是在此遭遇天刑厉鬼,差些喋血,对这个地方可谓是忌讳至极。他闻得杨雁翎问话,不由得心下踌躇:“若是说实话,只怕这小子不信,要进洞探查一番。届时老道儿也得跟着遭殃;要说没有,更怕他信以为真,在此逗留,届时还是老道儿跟着遭殃,可如何是好?”结结巴巴,只道:“总之……快点离开这里就是了!”
杨雁翎见他如此模样,知他不是性情中人,道:“我瞧这地方大有古怪,要入内去搜寻一番。我解了你的锁魂钩,你自己去罢。”说罢转身与金鹫道人面对,双手运起些灵力护住他的身子,旋而轻轻握住他两肩琵琶骨上的二个钩子,将丹田内金乌精火向双臂引去。那钩子登时灼热无比,金鹫道人虽有灵力保护,仍是顶不住如此高温,悲惨大叫不止。
不过多时,那钩子烧解成铁浆,“嗒嗒”地流了一地,金鹫道人才如释重负,粗粗地喘了几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一下子坐到一滩铁水上,登时又是大叫一声跳了几尺高,他回头看时,见自己裤裆烧融,冒着白烟,只怕已经烫熟了皮肉,不由得满面沮丧,欲哭无泪。
杨雁翎无奈摇头,轻轻一跃,飞入那刑天厉鬼的洞窟中去了。
不多时,已走了有近百丈。这洞窟幽静莫名,整个甬道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缓慢的脚步声在洞中回荡,更觉阴森无比。且各个方位此时都有阴寒恶念汹涌,此起彼伏,仿似那黑暗之中,处处都有鬼眼一眨一眨地盯着自己看一般。
杨雁翎心上察觉不祥,将冰炎握在手中,暗暗地凝神提防。
忽闻前方甬道之中传来“哗啦啦”仿似流水的声音,同时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腥味。杨雁翎如不由得皱眉捂鼻。暗运金焱神眼看去,只见身前不到三丈处,一股血水混着许多人体碎块,如洪水一般正向自己站立之处汹涌而来。杨雁翎面色一变,连忙纵身御剑飞在空中,便那血河迅速自脚下穿行而过,带起血腥恶臭的邪风扑面而来。
饶是杨雁翎此刻化神二重的修为,闻得如此恶风,也不由得脑中晕眩,面色苍白,连忙御起功法护住口鼻进气之孔。又觉脚下有尖锐阴气袭来,向下看时,只见有三四个黑色影子突兀地自血水之中冒出,各执黑色兵刃就往自己脚上劈来。
杨雁翎虽早料到会有阴灵恶鬼,此刻亲眼瞧见,也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拔身而起,直升上二三丈高的洞顶处。那四个恶鬼一击不中,亦纵身而起追杀来。他头顶已无出路,急难腾身,转瞬被困。好在他对敌经验丰富,脑中应变快速,见得被这四个鬼怪包围,慌忙执剑挥下,“铛铛”两声击开一柄长刀,一柄铁杵,旋即剑尖在一根黑鞭末端用力撑了一下,借势瞬息向后飞出。又见身后一个鬼影扑来,脚尖在洞壁之上一撑,险险地避过一柄长剑剑锋,急急退了三丈远,脱离了恶鬼的包围圈。
杨雁翎方顿住身形,眼见那鬼怪仍旧如跗骨之蛆般冲来,哼了一声,手中结印,冰炎剑登时燃起熊熊业火。他方才猝不及防,才被这恶鬼逼得手忙脚乱,此刻既脱围杀凶险,便沉着应对。手上毫不容情,将手中剑一下向那当头来的恶鬼力劈而下。
只见那处红蓝二芒一闪,方才碰到那恶鬼的兵刃,便闻得仿似烙铁碰到冷水的“呲”地一声,红莲业火立时点燃了鬼兵,旋而蔓延而下,将那恶鬼包围在熊熊烈焰之中。那恶鬼登时尖利惨叫不止,那声音听得人头皮发炸。恶鬼燃烧了片刻,直灼成脓血掉入脚下血河之中。
杨雁翎挥动冰炎又待赶上,其他三个恶鬼见之如遇瘟神,连忙向后退避。杨雁翎冷笑一声,道:“现在才想跑,可来不及了!”右掌起处,将“飞蛾扑火”使出。只见他掌力贯通而去,猛地将身前虚空打穿,竟打出一个黑色的空洞。立时那处狂风呼啸,将周遭山岩都撕扯而下,朝空洞吸了过来。
他先前使用此招,都是在岩浆之中,虽知妙用万千,但被那液体阻碍,也未见得有多少声势。此刻第一次在陆地上使将出来,才知有如此威能,不由得也是愣了愣。抬眼望去,只见那山岩碎石呼啸聚向右掌,却那三个恶鬼恍如不受丝毫影响,仍旧向前方洞窟深处逃窜去。不及细想,左掌已跟着将冰炎推出,暗喝一声:“雷炎三千!”那业火火龙立时呼啸而出,将迎面而来的石块都轰作齑粉!
原来那三个恶鬼有形无质,这“飞蛾扑火”一式虽巧妙至极,却对这无质之物产生不了作用,故三鬼不曾被掌力后吸。只是这三鬼虽依靠本身特性逃过了一劫,但随后击出的“雷炎三千”却是这恶鬼阴灵的克星,这三个恶鬼再无幸免之理,一旦被火龙擦中,立时呼喇喇地全身冒火,被那业火烧得灰飞烟灭。
杨雁翎杀了三鬼,眼见脚下血河流淌不止,淙淙有声,便循着血河倒流而入,闯入那洞中深处。其实这些恶鬼的功法也有化身二重初期境界,而且鬼多势众,让三年前诸多厉害的修者也喋血这鬼洞之中,连金鹫道人这般化神二重巅峰者也难以招架。杨雁翎的功法修为未必比三年前的金鹫道人高了,但仗着红莲业火的威能,这一路又有几十个恶鬼阻拦,都被他以业火焚烧杀死。那些个恶鬼也是运气不好,正遇着这克星,莫有能抵挡者。
便杀到那岩浆池之前,那剩下的十数个恶鬼早知厉害,再不敢上前逞凶。一见到业火升腾,只慌得怪叫一声,回身就跑。
杨雁翎见恶鬼都退却了,又警惕四顾一阵,才将冰炎收回。抬眼望那平台上一看,不由得面色大变。只见那平台之上,堆着数以千计的死人尸骸,早已朽烂不堪;骷髅滚滚,破破败败地满地都是,两只黑洞洞的眼凹阴森森的格外渗人。又见骷髅之间散落着千百各式各样的法器,都凝结着主人生前最后战斗时刺进敌人身体带出的鲜血,厚厚地凝结在其上,足见当年战斗之惨烈。
杨雁翎震惊莫名,许久才纵身飞上那平台。只见平台上八根铜柱之下,也是尸骸遍地,但骨骼残缺扭曲,有被烧成黑炭的血肉毛发黏连其上,更是恐怖万分。他大是惊疑,实在想不出这火山深处,为何有这般多的死尸,实在教人毛骨悚然。
便在此时,那间儿忽然刮起阵阵阴风,有恶气扑面而来。杨雁翎感知到一股强大气机若隐若现,知是绝世妖物,连忙将仙剑横在身前凝神提防。不过数息,那恶风加剧,直刮得此处灰尘漫天,骷髅飞扬。杨雁翎猝不及防,差些立足不稳,连忙右腿后踏一步,顶住狂风。便见得一个骷髅迅捷地朝面门打来。杨雁翎吃了一惊,连忙挥刀劈开,但闻得“嘭”的一声,那骷髅头一下被劈成碎块,瞬间面前烟尘汹涌,挡住了视线;而冰炎也被撞得往后飞了两三尺,这骷髅头一撞之力竟不弱!
杨雁翎见得眉头一皱,连忙捉紧冰炎剑柄,不假思索搠入烟雾之中,只闻得“叮”的一声,似是碰到了铁器一般。忽地他身上大震,面色一变,连忙引剑急急回退。便见那烟雾之中一柄银色大剑跟出,直往他前胸搠来。
杨雁翎吃了一惊,身形疾退不止,蓦地脚尖用力一蹬,将身纵在空中,打个前空翻避开大剑,旋即冰炎前指,向那团黑雾疾推,“噗”地一下搠入那雾中去。那雾中有人轻“咦”了一声,只见脚下白光一闪,那来势如潮的大剑竟如幽灵般一下失了踪影,又闻雾中“叮”地一声,冰炎径自撞破黑雾,倒飞而回。
杨雁翎接住了,将身缓缓落地,凝神戒备。便见那黑雾散开,一个穿着黑色甲胄的大汉满身环绕着雷电,执大剑坚盾,鬼气森森地迈步而出,更不打话,怒吼一声,挥了手中大剑又劈来。杨雁翎不敢轻视,将业火燃在冰炎剑身,掣剑迎上斩去。便“乒”地一下,二剑双双震开,旋而更加激烈地斗在一处,刀光剑影,明灭不断,凶恶异常。
只见杨雁翎挥一剑横斩,那业火就自刀锋飞出,如游龙般呼啸向敌人身上攻去。这邪神见得,左手连忙举盾来挡,避过火焰,右手便就自身侧向前一推,银色大剑狠辣刺来。杨雁翎忙斜劈一剑,将那银色大剑架开,旋即又引剑刺上。
转眼行过二三十合,二人修为皆是高深莫测,急难分胜负。杨雁翎深知这鬼怪实力不俗,唯一可致命处便是自家业火。却这恶鬼有一副怪盾牌,竟不畏业火灼烧,每每进攻,无论冰炎是劈刺还是吐火,都被这盾牌挡了开去,实在是坚固至极,无从下手。
反观那雷鬼,有坚盾护身,手中银色仙剑又不惧怕冰炎业火,真当是防守有余,进攻亦足,竟渐渐地占了上风。便他将大剑重重与冰炎撞了一下,急引而回,眉心凹坑中忽然闪了一闪,只闻得一声震天响,一道白灼灼的雷电迅捷无匹地向杨雁翎打了来。
杨雁翎吃惊,避之不及,连忙横剑来挡。那雷电迅速而至,滋滋作响地传到冰炎之上,接着“砰”地一下巨响,只炸得那处石破山摇,烟尘骷髅飞舞。杨雁翎“啊”地叫一声,被那雷电震退四五步。又见身前银色大剑迅捷向前胸攻来,不及细想,连忙挥剑来挡。便“铛”地一声,双剑相交,火星四射!
杨雁翎临时发力,不比那蓄势而来的银色大剑,手中冰炎立时被击得向上飞出去。不过那银剑受此一击,也被向左下方打偏了二三尺,自他左方身边“刷”地一下错过,“轰隆”一声巨响,打得那处又是尸骸碎骨纷飞一片。
紧接着,只见面前盾牌迅捷放大,“砰”地一下结结实实撞在杨雁翎面门之上。杨雁翎遭这股巨力打中,脑中“嗡”地一下,眼前立时天旋地转。便又觉有甚么东西狠狠撞在胸口之上,一下将自己打得倒飞而出,重重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