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这里虽然被村民们成为广场,却是一片空地,在空地中间有一个大木架台。
秋风坐在木架台上,看着场中焦躁的人群,其中还有两个婴儿在哭喊。一丝笑容在他脸上浮现,这是他六年来第一次笑,可笑容的却让人胆寒。
在村民们知道发生什么后,也试过逃跑。梯子不够长,铁锤砸不碎,就连冰墙下的土都变成了冻土,挖也挖不动,能尝试过的办法都尝试过了,最终他们不得不聚集在这里。
秋风不似刚才的模样,眼中的红意更盛,原本整齐的头发变的凌乱,隐隐能看到他头上的抓痕。
“秋风回来了,来让叔看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秋风还记地他,他姓张,脾气是这个村里最暴的,当初他喊的也挺欢。
“不错,真是长大了。”张姓男子走上来拍拍秋风的肩膀,脸上的笑容相当欣慰。
“死吧。”突然画风一变,张姓男子另一手中藏着匕首,猛的刺向秋风的腹间。
叮!秋风的腹间覆盖一层坚冰,匕首只磕落点冰屑。
“你!”张姓男子刚要说话就被秋风抓住脑袋,一把按在地上。张姓男子直接昏了过去,这还是秋风收了手劲,不然脑袋里什么东西都要流出来。
这时又有几个男子挤了出来,却被秋风挥手出现在半空中的冰锥吓退。
天上的冰锥每个呼吸间都在增加,转眼间已经有十几个,还在持续增长。
头上密密麻麻的冰锥遮住原本的天空,只要这些冰锥落下,这片广场将无一人生还,包括秋风自己。
无人再敢挑衅,无人敢逃离这里,就连哭泣的儿童都被大人捂住嘴角。这里只能听见一种声音,就是恐惧的声音。
“我知道你一定会杀我,放他们走吧,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任你宰割。”黄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曾经持棍打死当秋风面打死他母亲的就是他。
不过他不会逃,曾经的一次逃兵已经让他挺不起腰梁,更是隐姓埋名,这次再逃该隐藏的就是性别了吧,我可不想变成女人趴在地上走,他在心里自嘲道。
秋风捂上了自己的眼睛。“打他,谁把他打死了,谁的家人就能活,五个数后没人动手那就一起死吧。”
黄子听到这个并不感觉到意外,反而有一种悲凉。
“秋风,当初我是提的偷红薯,一切都有我俩来承担,你放所有人都走!”一个身体壮实的少年走出人群,他就是狗蛋嘴里最想秋风的虎子,虽说平静还是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总的来说这也只一个孩子。
秋风捂眼手上的筋骨根根显露。“给我打!”声音嘶哑压抑。他的话中被打的并不包括虎子,那时候他是唯一的一个要说出真相的人。
突然从人群中窜出一个人,抬脚就将黄子踹倒,然后就是一顿拳脚相加,随后越来越多,村内有一成的人参与了进来,男女都有。
而黄子却在他们拳脚下放声大笑。
“停下,秋风秋风,你快让他们住手,再打下去黄叔就死了!”虎子先去阻拦人群,并没有什么效果后转而劝阻秋风。
“已经晚了。”秋风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他想起当初在得知母亲死后踩死的那只蚂蚁,一切都这么平静,任何一个生命的消失都无法对这个世界产生波澜。
“好累啊,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秋风手掌落下,天上的冰锥开始摇动。
“不,你不能这样!”
“你说放我们家人走的!”
“我们不手下留情了,这就打死他!”
冰锥齐齐落下!
秋风睁开眼睛,看向天空停歇不动的冰锥,无论自己手掌摆落几次,冰锥都没有掉落,自己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
“停手吧。”独臂老人的声音从秋风身后传来,他就在秋风挥手的一刻凭空出现在这里。
“您老要与我作对吗?”
“秋风,别让仇恨吞噬你。”
“您老要与我作对吗?”秋风起身回看独臂老人。
“你不必背负起这些愧疚。”老人这六年一直见证秋风成长,自然了解他的心性,如果他刚才没拦着,恐怕秋风已经和这些乡野村人一同横尸在这里。
“您老要和我作对吗?”秋风抬手一杆冰戟在他手中凝出,他说话的尾音都在发颤。
秋风一戟劈出,却被老人一手握住冰戟,再半空中动弹不得。老人心中一痛,不是因为秋风对他刀剑相向,而是秋风此刻眼中透着死寂,从眼睛里就能看见他心中那美丽的世界已经枯萎衰败,分崩离析。世间最难办的事情莫过于心死。
啊!秋风嘶吼着,眼睛里的死寂混入了疯狂,他体内的灵气疯狂的向冰戟涌去,他现在只求一死!
“放手吧。”老人轻言道。
咔!秋风的冰戟在握手处崩裂,整个人前扑在地,恐惧添满秋风的心间,这不就和当初一样了吗?拿着匕首不论如何都刺不下,为什么自己始终都是这么无力!
秋风手中的冰杆无力的敲着木台,哭声越来越大,慢慢变成嚎啕大哭,鼻涕眼泪口水一齐挂在他的脸上,各种情绪全部混杂在一起,这时他在母亲死后第二次哭泣,再一次因为自己哭泣。
场下的人们没有言语,他们都在希望老人能说服秋风,这样他们才能死里逃生,远离这个冷血的杀人狂,他们有的甚至都想动用所有的积蓄搬家,以防他以后再找来。虎子离木架最近,他能清晰的看见秋风痛苦的模样,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时间在秋风的哭声和众人煎熬的等待中缓慢的流逝,黑夜吞噬了黄昏,笼罩这片土地,也让所有人的不安更浓了几分,就算老人让他们在这里点起火把,依旧没有照亮这里的任何一处阴暗。
也许秋风哭累了也许是哭干了眼泪,秋风弓起身子像虾米一样躺在木架上,眼睛一直看着木架中心的位置,他母亲就是在那里被他们打死。
“如果杀了这些人能让你释怀,就让我这个全身都快入土的老家伙替你承担起那份愧疚。”老人觉的此刻他必须要为秋风做些什么,必须要拯救这个他已经当成自己孩子的男孩。自己最好的兄弟为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那么自己为他承受些罪恶又有何不可。
呼,一阵夜风吹过,吹的场下所有人内心只冒寒气。
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秋风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充满了呆滞。
老人此刻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懊悔。
“这个忘了给你。”
秋风看着老人从怀里取出来的东西眼睛瞬间瞪的大大地,终于有一丝灵动。那是两个红色的护身符,她母亲的贴身物。
秋风跪起来,跟久难之人承接神的恩赐一般,颤抖的双手捧在一起,去承接那两个护身符。
“咳咳,秋风,这两个护身符就交给你了,以后遇见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迷茫,一往无前的走下去,像个男子汉一样,要让自己为自己所过的生活感到骄傲。”母亲温柔的话语在秋风脑海里想起。他忘了,他将母亲的那些期待全忘了,就自己现在这样还有什么颜面下去见母亲。
他头抵再地上,手中的护身符按在自己的心口,他的思绪顺着还有残余温度的护身符回到了那个对他还算美好的世界。
良久,秋风才从木架上站起来,他没有看身后等待自己发落的人群,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向场内火把难以驱散的黑暗中。
老人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其实还有些事情他没有告诉秋风,那就是秋风剩下的所谓家人和他的母亲,不过看这样还是他自己一个人更好。
“大人,我们可以回去了吗?”酒老鬼斗胆上前一问。
“滚吧。”人们离开前带上躺在地上快不醒人事的黄子。
“大人,您可以教我修炼吗?”虎子迟迟没有离开,他的家人却在他身后拉着他。
老人瞥了几人一眼,这一眼让几人如落冰窟,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冒。
“母亲,您别再拉我了,那时您已经拉了我一次。”虎子挣脱她母亲的手掌。
“大人,我这条命是秋风母亲救的,那么我就将这条命还给秋风。”虎子的话语间有着愧疚,更多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