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长公主别院内歌舞声扰了四邻,以愔雅郡主为首的一众少女,推杯问盏笑声不断,似乎都忘了自幼学的那些规矩,一个个醉意朦胧。
愔雅郡主平日里便时常饮酒,酒量自是比其他人要好一些,此刻却也双颊绯红。
“大家尝尝看,这是我母亲新得的番外贡酒,味道清香,便是万金也难求。”愔雅郡主收到丫头的眼色,便大方的让人上了一坛子的贡酒,笑容也加深了几分。
“我听家父提及过这贡酒,据说一共才有十坛,皇上留下三坛在宫中,赏了瑞王府三坛、长公主两坛,便是太子府也只得了一坛,还有一坛分别赏给了左、右相府,倒是没想到长公主竟给郡主一坛,今日我等真是有口福了。”秦有容整治了死对头,心里头高兴,喝的也有些高,说话也是口齿不清的。
“多谢郡主厚爱,今儿咱们可是要不醉不归,郡主千万别舍不得让我等喝个够才是。”张韵脸色红的不正常,忍着头晕接话道。
其他少女也纷纷表示感谢,愔雅郡主得意的先干为敬,根本不懂得品酒,白白浪费了贡品。
众少女皆喜欢这贡酒的滋味,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殊不知饮酒最忌讳的便是多种酒共饮,很快便都失了仪态,有不胜酒力的更是直接醉倒在桌上,丫头只能代为请罪,将自家主子扶回到客院那边。
一坛贡酒很快便见了底,醉酒的贵女们却被一声声的敲锣打鼓声惊醒。
“走水了?怎么会走水了呢?”有人吓得快要哭出声来,不知如何是好。
“郡主,咱们快离开别院吧,这里大多是木质的建筑,一旦大火烧起来,怕是很难离开。”有人理智的劝说道。
秦有容一直没有作声,只抬头看着愔雅郡主,见她还坐在那喝酒,便知道这起火之事是愔雅郡主自导自演的,脚步虚无的朝愔雅郡主那边走去,一脸担忧的道:“郡主莫怕,有容来保护你。”
张韵本就因落水而发烧,此刻又喝了许多酒,想要站起身都困难,却还是对丫头吩咐道:“扶我去郡主那边,快。”
两人是其他小姐们的主心骨,不用招呼便都朝愔雅郡主这边涌过来,气的愔雅郡主差点要赶人,被身边的丫鬟劝住了。
可愔雅郡主却不知道,她本是想设计一出‘英雄救美’的场景,借势来个以身相许,可对她无意的赫连晟,却暗地里帮忙,巴不得她葬身火海,省的活着也是丢皇族的脸。
“郡主不好了,真的走水了,快出别院避避吧。”管事慌张的跑到亭子这边,顾不得男女有别的礼数,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儿,一边大声喊道:“快保护郡主出别院,郡主有个闪失,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真的走水了?本郡主吩咐你们做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不要脑袋了是吗?”愔雅郡主酒意散了大半,惜命的她哪里还坐得住。
“郡主息怒,奴才都是按照吩咐办事的,可刚才发现火势不对劲便去查看,这才发现有人泼了火油,这别院是保不住了。”管事急的都快哭了,保不住别院,他定是要受罚的,能留住脑袋就是好的。
可愔雅郡主若是受伤,他一家老小的命都得陪葬。
愔雅郡主脑子一片空白,不明白哪里来的火油,愣愣的站在原地。
秦有容此刻脸色也是惨白,算是有点头脑的她,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扯着愔雅郡主往外跑,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她是半点也不关心的。
有人带头,众人争先恐后的逃跑,有人被踩了裙子摔倒在地,除了贴身侍女不离不弃,根本没人会去搀扶一把。
好在别院地方大,虽说是木材建筑多些,也有逃生的空间,不至于将这些少女都困在别院内,闹出人命。
可长公主的别院被火龙包围,便是隔壁赫连晟的别院也被大火吞噬,化作一片灰烬。
“完了,九皇叔最喜欢的便是这座别院,现在被烧的一点都不剩,九皇叔一定会发怒的,我们都死定了!”死里逃生的少女们,早就被吓得醒了酒,有人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满是绝望的气息。
其他人的状态也好不了,不管这火灾是怎么来的,得罪九皇叔的人一定没好下场,她们能逃过被牵连的命运吗?
而此刻的赫连晟,却刚刚入了城门。
即便到了宵禁的时分,赫连晟想入城也是没人敢阻拦的,但守城门的士兵都隶属于各个势力,很快便有人得知赫连晟连夜回城的消息,却猜不透赫连晟的用意,只当他是随兴而为。
直到第二日一大早,官员们刚刚进了宫门,还不到早朝时分,长公主府的大门就差点被砸烂了,引得不少人前来观望。
得知是瑞王府的人前来催账,看热闹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就怕自己被牵连进去,不管是九皇叔还是长公主,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
早朝尚未结束,长公主便哭着进宫,跑到金銮殿上请皇帝为她做主,惹得皇上头疼不已,只能暂且结束早朝,将人带到养心殿去安抚,又派人去请赫连晟进宫。
“转告皇上,本王的别院被烧了,在别院重新修建之前,本王不想见长公主,以免本王的金锏不小心落在某人身上,落个不敬长姐的罪名。”看也不看传旨的公公一眼,赫连晟冰冷的开口道。
公公偷偷的抬头,瞄到赫连晟正在擦拭着金锏,吓得忙领命回宫。
长公主如何哭诉不提,在得知赫连晟的原话后,吓得连抽噎都不敢,再也不说自己委屈,乖乖的回府去准备赔偿的银子。
愔雅郡主精心策划的计划,却赔上了长公主府一半的库银,气的长公主令她禁足思过,第一次狠狠的教训了愔雅郡主。
而那些去别院做客的小姐们,也逃不过被惩戒的命运,且比愔雅郡主要凄惨的多。
长公主不敢和赫连晟的金锏对着干,却是去这些个官员府上闹了个遍,逼着他们出银子来弥补损失,闹得几个官员府上不得安宁。
火灾的事成为京城最大的话题,倒是让一些爱慕赫连晟的女子们都消停下来,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赫连晟的眉头。
“皇上命工部的人在王府外等候,凭主子差遣。”竹心拿着清单给赫连晟过目,继续道:“主子,太子府命人送来一箱礼物,说是太子为主子重建别院的一点心意。其他几位皇子也都派人送来了礼物,请主子过目。”
赫连晟扫了一眼,并没有细看的意思,便将清单扔到一旁。
“将东西都收入库房,让人把别院的原图给工部,本王要新建的别院与原有的没有半分差别,否则本王拿他们问罪。”端起茶盏,赫连晟询问道:“那边还没有来信吗?”
竹心愣了一下,摇头道:“可能在路上,奴才并未收到那边的信。”
赫连晟皱了下眉头,很不满意这样的答案,可宋瑶不给他写信,他也无可奈何,这个时候又不能离京。
竹心垂下头,以免被赫连晟发配边疆。
“太子党羽的罪证,可都搜罗齐了?中秋将至,本王还想送给皇兄和好侄儿一份大礼,可不能错过了时辰。”赫连晟话锋一转,询问道。
“已经掌握了七成,主子尽管放心便是。”竹心心有成竹的回道。
“宫里那边要双管齐下,皇后这些年越发的越距了,也该给她点教训。”赫连晟淡淡的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竹心立马应声,为主子报仇的事,他一向乐意去做。
赫连晟挥挥手,让竹心去办事,视线却落在挂在书房一角的空竹图上,眉心再次拢皱起来。
“五年了,本王欠你的人情却一直无法偿还,你可怪本王?”赫连晟低声自语,眼中情绪复杂,有歉意也有很恨意,更浓的却是怒气。
皇宫。
皇帝这几日被长公主哭的头晕脑胀,连御书房都待不下去,便躲到秦贵人这里,免得长公主又来哭穷。
“皇上来了,怎地也不叫人通传一声?臣妾失仪,还望皇上恕罪。”秦贵人屈膝行礼,眼眶红红的,显示了她刚刚哭过。
皇帝本就是被哭的厌烦了,便想来秦贵人这里散心,见秦贵人这番梨花带雨的模样,不免皱起眉头。
“怎么,秦贵人在宫中受了委屈?”皇帝抬了下手,便坐在主位上。
秦贵人将擦眼的帕子递给宫人,摇头道:“嫔妾是皇上的女人,怎会有委屈?不过是想念家人,又不能见之,故而心中有些伤感罢了。叫皇上见笑了,嫔妾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因此落泪,实在是不该。”
扬起笑颜,秦贵人净手后给皇帝倒茶,到不似说假。
皇帝也没心思细问,示意秦贵人落座后,有些疲惫的开口道:“朕记得你的母族是永州府那边的,你若想家便着人送封书信去问候,按照宫规入宫三年或有皇嗣的嫔妃,方可与家人会面,朕不能为你一人破例。”
“嫔妾能写信问候,已经是皇上的恩典,怎敢奢求。”秦贵人忙起身行礼,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神色,“嫔妾近日新做了首曲子,还望皇上指点不足之处。”
“朕来的倒是时候。”皇帝点头允许,这也是他近来宠秦贵人的原因。
比起其他妃嫔那些中规中矩的才艺,秦贵人更懂得创新,虽然有所不足,却也懂得虚心求教,又是花样年龄擅闺房之术,更能满足皇帝的求新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