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
两个字，让舒浅云淡风轻僵硬在了脸上。
这一场婚姻，的确是湛衍修和舒浅的。可这其中的意愿，却是湛家和舒家的。
让她结婚， 舒家只是通知，并不需要她的首肯；
她要离婚，舒家如果不同意，一切都是枉然。
那，舒家会同意吗？
舒浅沉默了，这一场婚姻从开始就不是她的选择，那结束也没有人在意她的意见。
甚至在湛衍修离开的半个小时之内，舒浅便接到了来自舒家的电话。
“……你们也很久没回来了，你妈也想你了，你明天和阿修一起回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你们说。”电话那头，是父亲不附带任何情感的言语。
这只是通知而已。
挂断电话，舒浅拧眉，她刚才刚和湛衍修提过离婚，此时再邀他，岂不是自找难堪？
翻阅了一下湛衍修明天一天的行程，似乎的确是有空闲的。
罢了， 反正父亲也不知道。
翌日，下班后。
舒浅回家换了一身便装，便打车独身一人回了舒家。
舒母和保姆在厨房里忙碌着，舒父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眼见着舒浅独自一人回家，舒父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阿修呢？”
舒浅神色淡然，道：“他临时有个饭局脱不开身，让我自己先回来了。”
“咚！”
茶杯重重地敲击在红木茶具之上，舒父突然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指着舒浅，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下午刚和阿修确认过，他根本没有什么饭局，也答应了我，会和你一起回来？”
舒浅的确没有想到谎言竟然如此简单地就被拆穿了，她更没想到，舒父竟然只会过湛衍修。
湛衍修为什么没有提起过？呵，估计也只是想看她出丑吧？
面对舒父的怒斥，舒浅选择了沉默。
她也只能沉默。
舒父渐渐平静下来，眯着眼睛，道：“还是你们吵架了？”
“没有。”
舒浅仰起头，脸上现出一丝如平常的倔强，只希望她的情绪不被她父亲看穿，对隐瞒真相做最后的挣扎。
“呵！”
适才平静下来的舒父瞬间怒目，“连自己的丈夫都看不住，失败的女人！”
这句话像一记铁锤重重地捶在她的心口上，她虽知道家人把她当做一枚棋子，却想象不到来自亲生父亲如此的讽刺。
不错，关于她和湛衍修，她的确很失败，婚后这几年像一只可怜的小虫蛰伏在他身边，而今天他又成功地玩耍了她一次。
“你当我们眼瞎？”舒服指着红棕色的茶几上寥寥几张报纸，“你丈夫和女明星暧昧不清，你还心平气和地帮他收拾烂摊子？”
舒浅怔了一下，他说得正是林映雪的事！
果然好事不出门，龌龊事……
她攥紧拳头，心里出奇的涌来一阵愤怒，让林映雪怀孕的是湛衍修，和她半毛钱的关系，这几年她随时都“被绿”，早已习惯。
只是眼下被家人拿出来嘲讽，格外心酸。
“我们本来就没有感情。”
舒浅不卑不亢地仰起头，“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的一场利益联姻，他风流，他身边女人无数岂又是和我有关？我有没有给他床上送女人！”
内心压抑太久，被她父亲呵斥几轮过后，她已然没有情绪佯装她对婚姻的不冷不热。
“你！”
舒父愤愤地指着她的鼻子，手指的颤抖可见他的怒火，然而舒浅早已了解他的脾气，他若是不生气才奇怪。
“我？”舒浅苦笑，“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她捂着胸口，压制随时爆发的怨气，然而言语中已经无法忍受了。
“不过是你发家致富的一个工具！”
舒浅坚定地看着她父亲，目光不曾转移，她想清楚地看他父亲丑陋的嘴脸，她倒想听听对于他的蛇蝎心肠做出怎样的辩解。
“白眼狼！”
舒父指着客厅的四周，“你从小享受着这样安稳舒适的环境，你以为都是凭空来的吗？”
“并不认为。”舒浅嗤笑，“卖女儿的事都做得出来，别的事……”
她并未说破，而她拉的长音彻底让舒父翻了脸。
“成绩优秀又能怎样，连自己男人的心都抓不住！”
“工作干练又能怎样，在自己男人面前一点尊严都没有！”
“自说孝顺又能怎样，还不是厚颜无耻地顶撞父母！”
舒父冷嘲热讽地津津有味，而舒浅的心早在一踏进门那刻就被一点一点撕得粉碎，眼泪几度打转，都生生倒流回心里。
从小被家里安排，每一步都要做到优秀，社交要被干涉，她甚至没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出身在这样的家庭何尝不是她的另一种苦难？儿时仅有的几丝温暖，早在这几年的任由摆布中消失殆尽。
她嘴边溢出一丝无奈的笑，眨了眨疲倦的双眸，轻齿，“是谁造成了今天的我？”
“是谁，你告诉我是谁！”
舒浅大声吼出心中的积怨，她颤抖地身体几欲张牙舞爪地释放，然而她还在隐忍着……
“我和景屿明明很相爱！”
终于，她拨动了心口的朱砂痣，那段刻骨铭心被家人生生砍断的感情，和那个心心念念的爱人。
“放肆！”
舒父破口大骂，“不知廉耻！”
“我和他在一起那么幸福，那么快乐，我们本以为可以相爱到白头，却被你活脱脱地拉入了一场令人作呕的婚姻里，你知道吗，都是你破坏了我的幸福！”
她的身子抖动地更加剧烈，倘若她父亲今日不咄咄逼人，她定然心如死水地不向谁说出心底埋葬的那份爱，那份被利益撕碎的爱情。
“你已经是有夫之妇，竟敢说出这等混账话，湛家听到的话你会被扫地出门，你！”
舒浅的心头漫过层层悲凉，这一刻他仍然在意的是湛家的脸色，生怕她的二三语影响了他的荣华富贵。
她哑然失笑，“正好，我本来就不想做湛家的儿媳！”
“混账！”舒父捞起茶杯，重重一掷，一片，一片……
“这紫砂壶是湛家当初送来的聘礼，听说价值不菲，你舍得就这么摔了它？”舒浅挑眉，“父亲大人，这若是让湛家知道怕是以为你看不起这东西。”
舒父连忙弯腰去捡，湛家就像定在他脑子里的发条，微微一拧，就不停地转动。
看到此景，舒浅彻底心灰意冷，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湛家人眼中，他们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