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要找我？”苏亦泽笑着招呼小伙子坐下。

“对。”那小伙子一脸的不屑。

苏亦泽喝了口茶，说：“你说有六年前我在田氏的视频，是什么？”

“那个我当然不会带在身上，那个只有我们达成了协议之后你才会见到。”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苏亦泽依旧面不改色。

那小伙子忽然起身凑近了苏亦泽，嘴角挂着一抹冷漠的笑，他问：“邓淑林你认识吗？”见苏亦泽没反应，他接着又问，“李锋呢？又或者是……江扬？”

这一次，苏亦泽看向眼前这个男生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他重现审视了一遍眼前这个人，试图寻找些蛛丝马迹。

“一周之内，我要你想办法把江扬的死掩盖过去，否则，蹲大牢的就会是你。”那个小伙子

临走前一口气喝光了苏亦泽泡好的茶，连一片茶叶都没放过。

薛方进来与那人错身而过，对方给了他一个白眼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办公室。

“盯紧点。等等！”苏亦泽瞪着桌子上的那个茶杯，“把那个扔了。”

薛方点点头，拿起那个只余下晕黄水渍的茶杯就要去扔却又忽然被叫住，苏亦泽问他：“田伊那边怎么样了？”

“听说是保释了，有些细节还没查清楚，所以还要再调查一下。”

“好，知道了。”苏亦泽挥挥手，薛方识趣的退出办公室。

苏亦泽眼神聚焦在一点不知在出神的想些什么。半晌，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却早已凉尽，一股钻心的寒意自他的喉咙刺到他的肠胃。

*

午休时间，商小羽不远万里的带着众人心心念念的烤鸭来看望大家，给蒙轩一个小惊喜，不过对方好似完全没有空闲理会她。

“你妹妹认得田伊吗？”蒙轩忽然从满桌的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向正在啃鸭脖的商小羽。

商小羽被问得一头雾水，好笑道：“怎么会，我之前都不认得她。”

“那她之前说来泠安找朋友，你认得吗？”蒙轩现在想来，那枚扣子出现在江扬家的对门门口，但他在搜查那天看到的却是肖潇非，这中间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商小羽无奈道：“你问我？你觉得我跟商小非是那种推心置腹的关系吗？自从我爸妈离婚，她就跟我妈去藻区了，名都改了，我俩能有多亲。”

蒙轩陷入沉思，他确实也想不出田伊如果真的认得商小羽的妹妹却隐藏不说出来的原因，或许这真的只是一次太过巧合的巧合。

现在，案子看起来像是有了突破口，但实际上所有人都还在原地踏步，并未行进半分。

午休时间快要结束商小羽准备回去幼儿园的时候，局里来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有几分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张目来了。”成韩泰跟老胡说了一句，商小羽这才想起来，这是那日她跟田伊吃饭的时候开车来接她的男人。

这架势看起来是要对张目进行审讯，那田伊呢？

商小羽看向依然在专心致志的梳理案情的蒙轩，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说一下自己的发现。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见见自己的那个妹妹，她相信蒙轩的直觉。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知道她真的不了解自己这个妹妹。

这次见面的地点依旧是上次的奶茶店，商小羽提前点好了两杯咖啡，咖啡刚刚端上来，肖潇非如约而至。

“你来泠安这么多天了住在哪里啊？”

“酒店。”肖潇非如实回答。

商小羽点点头，又问：“来找什么朋友啊，我认得吗？”

肖潇非笑道：“你怎么会认识。”

“蒙轩说他在江扬的家门口碰见了你，跟你无关吧？”商小羽直接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

肖潇非没料到商小羽会这么直接，愣了愣，道：“当然。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个警察。”

“那就好。”商小羽松了口气没再多言，起身离开。

看着商小羽离开的背影，肖潇非拿出手机拨通了田伊的电话，道：“依依姐，我们近期先不要见面了，我会想办法解决江扬的事情，你也要小心点。”

“不用，我想到办法了。”电话那头的田伊望着刚刚告诉她张目被叫到警察局去的秘书，冷冷的说道。

而在泠安市警局里，张目已经做完了笔录离开，蒙轩正翻看着老胡做的记录。

“这小子，说是想买辆新车，还没看好，就先去车行借车的。”老胡啃着凉了的鸭腿说。

“那他没解释为什么他借的车会出现在江扬的小区？”蒙轩问。

“说了，他说是田伊叫他盯着点江扬别出什么岔子，那天就是跟踪他看看他住哪，别的就没什么了。”老胡说。

蒙轩又翻了一页，问：“那搜查那天为什么还要去，江扬人都已经死了。那天江扬他们家看起来非常干净整洁……”

“你的意思是田伊是想从江扬那得到什么东西？”老胡顺着蒙轩的话往下推测。

蒙轩叹了口气，拿着外套和车钥匙就直接去了田伊家。

田伊的家比较特别，在田氏企业旗下的一个酒店的顶层总统套房。所以当田伊打开房门发现站着的不是服务生而是蒙轩的时候还是比较吃惊的。

“聊聊？”蒙轩提着手里的一袋子啤酒。

田伊双手环于胸前靠在门框上，问：“是蒙警官的审讯吗？”

“是蒙轩的话家常。”

田伊直起身进了屋子，蒙轩紧随其后。

蒙轩痛快的打开了两听啤酒递给了田伊一罐，田伊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

“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吗？”田伊忽然问，不等蒙轩开口，她又自己说道，“其实我没印象了，我唯一记得的就是这六年我是怎么跟舅舅明争暗斗的。”

蒙轩喝着啤酒，静静的听。他记得，好像也就是六年前田氏企业易主后，田伊的父亲去世后，田伊就搬到这里来住了。

“江扬是一切事情的源头，我怎么可能会对他下手？”田伊冷笑道，“要说下手，恐怕最有可能的就会是舅舅了吧。江扬知道那么多内幕，帮着他爬到今天的位子，他的出现恐怕让他睡觉都不安稳了。”

田伊手里的啤酒空了，她又拿了一罐，又说：“我找他是为了让他帮我在董事会面前扳倒舅舅，我派张目盯着他就是怕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事后确实去过他家，是因为他有六年前舅舅收买他放火的证据，我想去找。之所以不告诉你躲着你，是因为在这件事情里，你是办案的刑警，我不想你为难。”

蒙轩仍旧一言未发，只是在喝着啤酒。

田伊又道：“蒙轩，这些话我不坐在审讯室里说是因为这些都是我心底的疤，我只会说给我信任的人听，而不是仅仅是被冰冷的一张纸记录在案。”

酒喝光了，话也说完了。

蒙轩站起身，说：“我会抓住真凶。不过，你也可以跟我哥说，这么多年了，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你不了解你哥哥。”田伊自嘲的笑道，“我们从来就没有过感情。”

这一刻的蒙轩没有听懂田伊的话，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幼稚，这场戏从头到尾他都是不知情的当局者。

当蒙轩踏上了自顶层到一层的电梯时，总统套房的卧室里又走出来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揉着自己利落的短发，睡眼惺忪的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你的办法就是自爆？”肖潇非好笑道。

田伊走到窗边望着百米高空下犹如蚂蚁般大小的行人们，说：“你不懂，在这个世界上，真话不可怕，假话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藏在真话里的假话。我与张目漏洞百出，若是再不转移了蒙轩的注意力，那你迟早被发现，咱们的事情……就全完了。”

楼下，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启动，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

肖潇非也看到了蒙轩的车子离开了，问：“为什么不干脆拉着他一起？”

“你听他刚才说的话。”田伊唇角勾起一抹笑，“而且，你不也没告诉商小羽吗？”

肖潇非无言以对，正色说：“现在江扬死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等。”田伊淡淡道。

“等什么？”

田伊看着落地窗前倒映出的自己狰狞的面孔，听到自己说：“等那个拿走视频的人。”

“你说视频被拿走了？”肖潇非追问。

田伊转过来从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她说：“手机虽然是坏的，但是里面也没有了储存卡，所以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被另一个知情人拿走了，现在就看蒙轩的了。”

“这才是你告诉他的真正目的吧，叫他帮你抓凶手然后你来拿回视频。”肖潇非看穿了田伊的目的，这个女人似乎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背后不可告人的目的。

田伊勾唇，没有否认。

肖潇非蹙眉看着那背影，一如六年前在肆林大街拐角处的商场里的背影一模一样，但是多年过去，她的身上好似多了些冷漠与狠心。她甚至可以确定，如果六年前自己拉住的是现在的田伊，那么那双手一定会被甩开，也就不会有今日她们同一战壕的场面。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变的就是改变。

田伊变了，她亦如此。

若真要说谁还没变的话，恐怕是因为还没找到真实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