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炎炎夏日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幼儿园正式放暑假。

商小羽落的清闲开始享受自己的假期。之前，苏亦泽托她画画的事情令她想起的不只是多年前车祸的那件事，还让她想起了一个她许久都不曾回去过的地方。

触景生情回忆着过去种种，到站的提示音及时拉回了商小羽。一下车，她便狠狠地呼吸了几口这里的空气，头顶上“藻区”二字虽已泛旧但却还是那么熟悉。

“丽水小区25号楼。”商小羽对司机师傅说。

司机师傅很是热情，见商小羽大包小包的就各种问她是走亲戚还是放假回家，一路查户口的各种问候，要不是车速太快一不小心就到了自家楼下，商小羽觉得那司机师傅可能连她孩子的名字都能帮她取好了。

目的地是一楼，商小羽免去了要大包小包爬楼的苦楚，她拖着行李走到101的门前，掏出钥匙自觉地进了门。

一进门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大照片，照片里是两个七八岁长得极为相似的小女孩，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小裙子，一人梳了两个麻花辫捧着笑脸笑盈盈的看着镜头。

家里面干净整洁，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屋子里的家具也都是些寻常人家的样式，阳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

商小羽放下行李挨个屋子转了一圈都不见有人影，最后她看向客厅里的小门自信的推开门。

果然，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蹲在院子的那一方小菜地里忙活着。

她伸出手想要够放在斜后方的水壶，商小羽见她半天都没摸到赶忙迎上前主动递了过去。对方顺手接过后，一边浇水一边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不对劲。

她疑惑的扭过头，看到身后站了个人吓得往后缩了一下，惊叫道：“你要吓死我啊！”

“您身子骨那么硬朗，应该还不至于这么脆弱。”商小羽接过她手里的水壶揽下浇水的活。

“商小羽，你走路都不出声的。”

“我瘦啊。”商小羽哀嚎。

“废话，还不是随我！不然照你那么能吃的样子还能这么苗条吗。”

商小羽撇撇嘴，抱怨说：“妈，你能不能对我友好一点。”

“我哪不友好了？”商妈妈气愤，“你私闯民宅我都没有说什么啊。”

“私闯民宅？”商小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商妈妈打量一下她，说：“看你随我这么美，应该是啊。”

“那你说我私闯民宅。”

“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你来了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就进来，不是私闯民宅是什么。”听起来好像话粗理不粗，商小羽竟也不知该怎么反驳。

商妈妈摘下手套进了屋，商小羽也紧随其后。商妈妈一进屋看到商小羽随意丢到地上的大包小包的行李就开始数落她，一边骂她一边帮她帮东西都归置好放到了屋子里。

“中午想吃什么？”

“丸子汤、西红柿炒鸡蛋。”商小羽还不客气的报菜名。

商妈妈嘴上各种不饶人，手上却开始忙活着给商小羽准备午饭，商小羽洗了个苹果一边啃一边倚在厨房门口拉着商妈妈唠家常。

她指着门口的大照片，问：“小非呢，怎么没看见她？”

“最近工作忙，都好久不回家了。”商妈妈的语气里满是抱怨与担忧。

商小羽有些犹豫，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那个，小非现在在做什么啊？”

听到商小羽这么问，商妈妈切菜的动作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说：“警察。”

“警察？”商小羽吃惊。印象中的妹妹是个摔个跟头都能坐在地上哭大半天的人，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脾气她还真想象不出她当警察是什么样子。

商妈妈问：“住多久？要不等她过一阵子回来吧。”

商小羽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不是放到一边不去理会就可以解决的，这就犹如有些伤放任不理并不会结疤自然痊愈，而是会深度溃烂直到体无完肤。她现已长大，是时候把过去扔到角落里的那些问题捡回来解决了。

这也是她这次会选择答应苏亦泽的请求，去画肆临大街的那副画的原因。

*

午饭时间。

蒙轩吃惊的看着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的家常菜，和潇潇还在不断往外端的盘子，他没想到自己头一次来就受到了这么高级别的待遇。

“那个，可以了，吃不完。”蒙轩忍不住制止她。

牛达笑说：“不会，等一会吃起来就不觉得多了。”

潇潇一拳捣过去，威胁道：“是不是找死，吃你的饭。”

这一刻蒙轩不明白二人的这个简短对话的意义，不过等下一秒蒙轩的筷子伸向了某一个盘子的时候才算明白了什么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合着潇潇做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却没有几个是能下咽的。

对此潇潇自己解释说：“你懂什么，做饭讲究色、香、味，得先‘色’。你就说，我这一桌子菜，哪道菜不好看？”

蒙轩一瞧倒还真是，每一道菜的卖相都十分精致，长得跟饭店菜谱上印制的没什么区别，不过味道却是实打实的买家秀。

“潇姐，响哥呢？”牛达的问题令蒙轩眼前一亮，折腾了一天，可算是听到这个中心人物的名字了。

“放生去了，晚点回来。”潇姐说，又给蒙轩一连夹了好几道菜，“多吃点，你看你细皮嫩肉的。”

蒙轩扯扯嘴角，不得不委屈自己吃下碗里这一道道没有滋味的饭菜。

“我们这夜景不错，不过没什么观景台，就后面那破山丘子，你来这住可别嫌无聊。”潇潇又添了碗饭给蒙轩。

蒙轩违心的接下饭，又苦笑着说些场面话。

饭后，蒙轩看着潇潇又收拾碗筷又擦桌子忙前忙后的身影，好奇的拍拍牛达跟他打听这个潇潇的身份。

牛达点了一支烟，说：“她呀就这农家乐的主人，跟我大哥签了合约把地盘租给了他让他种点瓜果蔬菜什么的。不过她前几年一直在国外，两个月前才回来。”

蒙轩若有所思的盯着潇潇看了许久，看来她应该不是响哥的人。

见蒙轩一直盯着潇潇看，牛达贼笑着提醒他：“看看可以，可别动手。”

“嘿嘿，尽量。”蒙轩傻笑。

二人正笑着，远处的汽车引擎声越来越大。闻声望去，只见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正有一辆绿色越野缓缓向他们驶来。车速较快，周边尘土飞扬叫人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不过边上的牛达和潇潇却都站到了路边望着那辆车。

蒙轩定睛默默记下车牌，看来这来人就是响哥了。

越野车最后一记漂移停在了小院的门口，牛达掐了烟迎上去。

车上下来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光头，身材魁梧，他的左眉骨处还有一道三厘米左右的刀疤扎人眼球。但他这些体貌特征综合在一起倒不给人痞气的感觉，反而倒像是个退伍老兵，带些正派模样。

他拔下车钥匙挂在腰间。蒙轩瞥了一眼，除了车钥匙以外还有两把不知道是哪里的钥匙以及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金属打火机。

“响哥。”牛达递上一根烟，响哥接过来时瞥了一眼他后面的蒙轩，随口道，“长得挺正派啊，不像是个赌徒。”

“谢谢。”蒙轩傻笑着说。

牛达跟着响哥进了屋子，蒙轩和潇潇则被他们留在门外。虽没明说，但他们还是看得出来响哥有意想要与牛达单独说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蒙轩与潇潇面面相觑，潇潇忽然对着他勾唇一笑，伸出食指指了一下他，随即又勾了勾后便再不看他转身去了院子里照看那些瓜果蔬菜。蒙轩看着离去背影并未追上去，只是抱了个酒瓶子坐到门口去了。

门内二人并未察觉门外二人的小动作，他们一心只想着他们筹谋多日的计划。

响哥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却并未吐烟圈，久久，才开口道：“外边那个，就是你找的‘羊’？”

牛达毕恭毕敬，陪着笑脸说：“对，响哥。这人是个赌徒，被条子清赌场的时候被我撞见了。有点小聪明，这次出海不如就交给他。”

“行，反正就是个替罪羊，你看着差不多就让他上就行。”响哥忽然看向窗外，这个视线刚好可以看到院子里大片的葡萄架，还有架下那一抹倩影，“带上潇潇。”

“带上她？”牛达满脸吃惊，他一直以为响哥对潇潇这两个月的暧昧是有实意，眼下竟然也要派她参与，明摆了是有意要除掉她。

响哥抖了抖烟灰，说：“要走了，自然要把这边的事处理干净。”

牛达听了这话抬头看着响哥，若有所思。

九点的钟声敲响，震着万千个还未入睡之人的心。

乡下的夜晚比较安宁，除了树上接连不断的知了声和池塘里的青蛙叫，剩下的就只有静谧的月光和晚风。

这附近有一处小山丘，站在那里可以看到这处小村庄的全景，亦可以看到一副美到极致的星空图，仰头便可看到一匹黑色的绸缎，上边镶嵌着万千繁星。

那里此刻正坐着一个人，天黑看不真切，借着洒下来的银霜勾芡出的身影隐约可以看出大概是个女人。

蒙轩走过去，对着眼皮底下的万家灯火感叹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