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两人说定了在元宵节的晚上七点在一中学校门口碰面。但当晚6:40左右当纪筱踏出门口的时候,还没走两步,就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前香樟树下的一身白衣白裤低头等待的男生。
许是听到了纪筱的脚步声,男生欣喜的抬起头来,平时很少表情的脸庞难得的露出了个微笑,眼神温暖和煦,愉悦的出声:
“纪筱!”说着大步向纪筱走来。
“嗯!”纪筱赶忙快步的走到他的面前,不解道,“不是说好7点在学校门口碰面的么?”
“嗯……我出来的早了点,就……直接过来了。”
“哦。”纪筱随意的应了声,心下却在暗暗的疑惑他竟然知道她家的地址,但一转念想到他既然是班长,也许是整理班级资料的时候不经意看到的。于是也就释怀了,打破沉默道:
“那我们现在开始去吧。嗯……先去等公车。”
“好。”男生爽快的答应。
元宵节的花灯很好看也很多人看,这个时候正是人们从家里出发的高峰期,公车一位难求。所以等两人挤上公车并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的时候,纪筱一边深呼吸清新的空气一边低头看手表——已经快要八点了。
“我们先去哪里逛啊?”纪筱抬头看着刚从挤人大战的战场下来却依旧面不改色的男生问道。
“嗯……你想先去哪里逛?”
“我?我第一次逛花灯节,不知道哪里可以逛。”纪筱实话实说道。
“呃……不会吧?”男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后马上做出了决定,“那就从这里开始一直逛到街尾吧。”
“这街……会不会很长?”纪筱皱起了眉。
“还好吧,按我们的速度,二十分钟内可以走到街尾了。”苏祁航转脸看了看热闹非凡的街道,目测了一下才回答。然后像是忍不住的又低下头来,惊异道:“纪筱,你不是本地人吗?竟然没来这里逛过?”
“是……是本地人啊。但是本地人就一定要来这里逛街么?”纪筱结巴了下。随后又马上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闻言苏祁航却微微的笑了起来,仿佛是有点无奈,温柔的答道:
“不是。我只是有点奇怪而已。嗯,毕竟……女孩子不是一般都很爱逛街什么的么?”
“……”纪筱不语。于是苏祁航自问自答道:
“嗯,我的……同桌果然很特别。”
然后两人默契的开始逛街。
街道两旁的小商贩在今夜都挂上了几盏小花灯,即使摊上卖的是别的东西。所以这就导致了整条街市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但除此之外纪筱并没发现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只好百无聊赖的慢慢走着,配合着身边男生的步伐,心里暗暗奇怪这人长的这么高却竟然走得这么慢。
两人自从刚开始的尴尬气氛开始就一路沉默,纪筱是在无聊,看着灯盏的目光转来转去,然后就转到男生微微低着头的侧脸上,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气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只好丧气的低下了头,心不在焉的走着,任思绪天马行空的飘飘拂拂。
胡思乱想了好多事情,然后突然想起那本诗词集的最后一页,再想到苏祁航莫名其妙的约她出来看花灯,心脏顿时揪了起来,思路混乱之际,男生的嗓音却在身旁低低响起:
“纪筱……那本诗词,你真的看完了吗?”
纪筱心里混乱,于是胡乱的答了一声:
“嗯。”
“你……真的没有什么疑惑的地方么?”男生有点犹豫的声音再度响起。
“……”真的扯到这事上了,纪筱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把头越埋越低,果断沉默。
“……纪筱?”
“……”
“纪筱?”
“……”就是要沉默,不能答,不能答!
这时苏祁航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了,就在纪筱以为此时就此过去的时候,右手却突然被男生拉住,然后人被拉到了一棵挂满小灯泡与红纸条的大树下。
原来此时两人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街尾,而街尾竟然有这样一棵像是圣诞树一样闪闪亮亮的灯树,相比于刚才灯火通明的寻常街道,这里却好看多了。
纪筱忍不住抬头有点痴迷的看着闪闪发亮的大树。男生却依旧没有停下来,一直把她拉到了大树下的石头栏杆边。
纪筱这才发现原来树下竟然有条小小的江,在夜色中乌黑一片,只有大树上倒影在其中的小灯泡在闪闪发亮,就像是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有仿佛是虚空漆黑中璀璨夺目的颗颗钻石。
但纪筱还是对那棵灯树比较感兴趣,于是欢快的问道:
“这棵是什么树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灯、唔……还有小纸条~”
“许愿树。这是本地的一个习俗,在今晚将系着彩灯泡的小纸条写上新一年希望实现的愿望,然后抛上树上挂着,就可以实现。”男生详细的解释道。
“啊~好荒谬。”纪筱脱口而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呵呵~其实不过是人们的一种美好愿景罢了,的确没什么科学性。”
“嗯!”对于男生应和自己观点的行为,纪筱感到由衷的愉悦,于是忍不住将视线转到眼前的男生脸上,意外的发现他竟然在微笑……笑容里却透出一丝丝莫名的紧张。纪筱十分疑惑,正要开口,男生却比她更快一步道:
“纪筱,你……我……”男生语无伦次的想要表达什么,白皙的脸颊在灯光辉映下竟然有些涨红,纪筱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然后看见男生的表情渐渐的变得坚定,下一秒动人的低沉声音流畅的响起:
“纪筱,那本诗词里我最喜欢的是最后一页的《点绛唇》,我……”像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男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我想把它送给你!”
“你……愿意接受吗?”声音里是掩也掩不住的紧张与颤抖,看向纪筱的温暖眼神中是深深的期待。
纪筱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有些慌乱,心跳加速,少女的羞涩心态让她本能的选择装傻,不为人知的暗叹了一口气,然后移开了视线,轻轻的答道:
“可是,那本书我已经把它寄还给你了啊?还怎么接受?”说完后才强作淡定的对上他急切的目光。
“不……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男生的表情有些懊恼,为纪筱出人意表的回答,也为自己的笨拙,于是又开始语无伦次。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流水的声音在栏杆下潺潺传来,树上的灯光依旧闪闪烁烁。
就在纪筱要不忍的再次移开视线时,却看见男生脸上的慌乱慢慢散去,俊脸上红晕依旧,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坚定的开口,却是吟出了那两句意味非凡的词: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声音依旧紧张颤抖,却坚定的继续,“纪筱,我要送你的是这一句,你明白的,对么?”说着头颅慢慢的低下,凑近纪筱正呆呆仰着的脸,眼神灼灼的看进纪筱的眼睛深处,像是要捕捉她最真实的答案。
“我……可是我们还这样小……我们还是学生啊……学校不让……不让早恋的……”纪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胡乱的照着借口。
男生这次没有马上回答,取而代之的是轻轻抱住了眼神茫然的纪筱,发现她并没有反抗之后就顺从内心的越抱越紧,接着开始一条条的分析:
“我只是想先做个约定而已,现在,当然要以学习为重。”
“我们可以偷偷的在一起的啊,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就好了啊。”
“我们现在先确定关系,然后努力学习,考上同一间大学后再公开,那就不算早恋了啊!”
说完苏祁航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吻了下女生的发顶,心跳越发的加速,身体甚至紧张得忍不住有些颤抖,然后才低声的说出自己的心意:
“纪筱,我……很喜欢你。你呢?也是……至少不讨厌的对吗?那么——”顿了半响,才继续第二次的、小心翼翼的重复确认道:
“可以接受我吗?”
话音落后又是一片沉默,流水声中,纪筱埋在苏祁航胸前的脑袋依旧停留在男生的前半句话,毫不犹豫的回答在心底一遍遍的回荡——岂止是不讨厌?!不止是不讨厌的啊?!君心,一如我心啊!
可是却始终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心里开始浮现出很久很久之前不知在哪里听来的一句话——爱情里,谁最坦白,谁就输了!
于是纪筱深深吸了一口气,扑鼻的依旧是男生衣服上好闻的洗衣皂味道。依旧是没有开口,但原本垂在身体两边的戴着毛茸茸棉手套的手,却慢慢的,慢慢的抬了起来,轻轻的搂住了男生略显单薄纤瘦的腰身,胸口里是少女悸动的心和对美好将来的满满期待。
可是那时的纪筱不知道,爱情里即使不是最坦白的那个,只要爱了,就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能力,然后输的一败涂地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