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蝶宅院,三人进了天乞的小院,天舞环拉着忧心忡忡的金蝶,天乞便站在两女对面。
直至这个时刻,天乞也始终无法释怀,毕竟是自己一直在欺骗着金蝶,但现如今已然有了打算不想让她再受蒙蔽之苦,那么当下便是决断的时机,这容不得天乞因自身感到愧疚,便可以不作为。
在两女相视下,天乞伸出左手,轻颤之中出现一面银色的面具,鬼魅模样,看着多生惊疑。
金蝶虽感到好奇,但没有说话,她想看天乞到底该给自己一个怎样的解释。
拿着手中的银白鬼面面具,天乞感到常拿的面具竟是有些沉淀,望着金蝶,天乞沉吸一口气开口道:“金蝶,自我入金斧寨以来,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你了,对不起。”
在天乞的歉意声里,在金蝶充满疑惑不解的目光里,天乞将那银白鬼面面具缓缓地戴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望着眼前身形,骨架,面孔急剧变化的天乞,金蝶伸出双手,惊恐的捂住了嘴巴,眼神慢慢的变为空洞,迷茫,轻轻地摇着脑袋。
在金蝶的眼中,天乞竟是变成的花无枯,竟然变成了她所心心念念的男子!
“花无枯......不,不!”金蝶奋力甩开天舞的拉扯,眼神瞬间充满怨愤,“天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跟着他一起骗我?”
金蝶质问天舞,天舞望着她这般心里也跟着难受,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啊,不得已才跟着一起瞒着金蝶。而现在金蝶的不怠,让天舞看着何其伤心。
一股浓浓的自责在天舞心头迸发,眼泪顺着眼角划下脸庞,“金蝶姐,我不是......”
“我不听!”金蝶抱着头怒声大吼,身子微颤,发出惨然的笑声,“呵,呵,呵呵,你们居然把我当成傻子戏弄,我笨,我蠢,都是怨我自己,我活该如此出丑!”
天舞还想劝说,却被天乞一把拉住。
天乞朝她摇了摇头,拉着她走出小院。既然已经决定告诉金蝶事情真相了,那么便要有这个觉悟承受金蝶的失落和愤怒,倘是金蝶真的一语不发,那么才是天乞真正该担心的事。
而今的天乞,敢将此事告知金蝶,便是知道金蝶陷的不深,她总有想通的一日。花无枯终究是天乞虚幻出来的人物,倘是有人信以为真,并为此沉沦,若是不在天乞的关心范围之内,天乞何管他人知晓后会发生如何,但一如金蝶等人,天乞总是要顾及一下的。当下,敢告知金蝶,但天乞却独独不敢告知同为四环的另一位女子......
小院里只留下金蝶一人,二人走出小院便听到里头撕心裂肺的苦喊声。
天舞双手不安的攥动,担忧的看向天乞道:“哥,我们这样对待金蝶姐,是不是太狠毒了些,小舞不喜欢这样。”
天乞伸手抚摸她的脑袋,望着她轻轻笑道:“小舞,你没错,这些都是哥一个人犯的错。只是我终究是踏上了这条路,凡是在这路上被我伤了的人,便让我一个人良心不安好了。你是我妹妹,我什么都不会瞒着你,你只需要开开心心的或者便好。”
天舞鼻尖一酸,忍不住的扑向了天乞的怀里,“哥,这样你多累啊。”
“傻丫头,修行一途本就生死无定数,我若是不什么都不作为......”天乞说着,思绪不知飘往何处,轻拉这天舞道:“这儿先交给我吧,你去七姐那先待一会。放心,我会将你的金蝶姐完好的交给你。”
“可是......”天舞望着小院,任能听见里面金蝶的抽泣哭声,心中担忧不下。
“不信哥哥了?”天乞笑着反问。
“不是。”天舞当即摇着脑袋,深吸一口气道:“那好吧,你多加小心,金蝶姐其实人很好的。”
“恩,去吧。”
目送天舞离去,天乞站在院外,听着院内人儿的伤心声,哀叹一口气,席地坐下。
夜晚静的沉谧,偶有小虫发出一两声和谐的叫声,远处环山大堂早已结束的欢庆,还能看见烛火在远处照亮一片天地。身后的小院未点灯火,常时间的待在这月光下,视线还不算迷糊,院内的人儿早已哭的累了,当下也听不见半丝声响。
天乞坐在院外,似乎是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低声说道:“你若是想通了,便过来一起坐坐。”
身后金蝶走来,却没有回应天乞,在这冷冷的月光下,一柄紫色长剑瞬间出鞘,剑锋搭在了天乞的肩上。
天乞偏头看了一眼肩上的剑,那面容还是花无枯的样子,“我既然已经打算告知,便不会想着隐瞒你什么,若是这样你能好受些,随便你。”
在天乞说完,这柄紫色剑锋从他肩头滑落,剑身无力的垂在金蝶的手下。
天乞没回头望她的神情,越是如此便越是感到愧疚,“有什么相问的,你便问吧。”
许久,身后的金蝶传来沙哑无力的声响,这是伤心哭久了,声道都变了。
“为什么骗我。”
这莫过于就是金蝶心里最大困惑了,经由此时的金蝶说出口,语气上听不出有半点疑问,但越是这般情形下的平淡之声,便越彰显出发问人心中有多大的疑惑,只因她一开口便是此句。
举剑指向天乞,杀不得;心中困惑万数,问不完。
这句为什么,不知金蝶是在问天乞,还是在问向花无枯。
面对金蝶的疑惑,天乞平静说道:“这本就是我的道,你只是不小心踏入其中。如果你不想听我说对不起,没有关系,这是我天乞欠你的,我会补偿。”
“你拿什么补偿?”金蝶惨声转笑,自嘲道:“我一厢情愿做了傻子,你配要你天乞的补偿吗?”
金蝶始终觉得自己是被天乞骗了,成日像个傻子一样在他们面前卖弄,其实他们心里早该嘲笑自己了,居然对一个幻象出的人物念念不忘,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但!自己也不知啊。若不是今日天乞说出口,此生恐怕都被蒙蔽其中,还在浑浑噩噩的思念着那个虚幻的人物。
可怜,悲催,道不出的怨意,填满此时金蝶的心灵。
天乞垂下脑袋,一如他而言,道歉是此刻金蝶听了最无用的话,补偿又是金蝶最不需要的东西。对于此刻的金蝶而言,天乞无能为力。说是带一个完好如初的金蝶下去,也只是安抚天舞的心境,自己既然错了,何来奢望金蝶会原谅自己。这是天乞在变相的抹杀了金蝶心中的恋人,让金蝶突然承受如此痛楚,没有任何能力挽回,只有盼望金蝶她自己想通此事了。
“既然花无枯已经在你心里散了,那我便说一说‘他’的故事吧,希望你听了能好受些。”
“六年前,我初入修行界,在西岭版块一处妖兽洞府,得到了这块鬼脸面具,这便是花无枯了......”
天乞自顾说着,目光遥望黑夜中的远方,穿过陆地越过海峡回到最初的地方。他没管身后的金蝶在不在听,只是将戴上面具后在西岭的事情与她或是与此处说了一遍。
“......直到我再次在东原遇见她,我也没能摘下这面具。”天乞说完,黑夜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人不知听了多久。转身看向金蝶,金蝶在听,且听得一字不落,只是神情看不出她有什么变化。但天乞知道,她都听下去了,“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足够坚强,所以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金蝶唇角微动,启齿道:“既然这是你的道,那为什么要牵连这些人。”
“我也不想。”天乞轻晃脑袋,“但有些人一旦涉足了,谁也料不到结局,再想收何其困难。”
“所以我便是你的第一块抛转石。”金蝶说着忽而笑了,仿佛真的是想开了一般,“说起来,你对那位夢君真的是好。”
天乞此中提及不敢相告的就是夢君,金蝶自然也用心记住了,她想让天乞看到自己这一面,便是天乞所说的坚强。抛转石便抛转石吧,那人都是虚幻的,自己还在乎什么呢,今后还是得一样活着,不过是再没有了那花无枯罢了。
而天乞怎能看不出她强行的懂事,见她这般,心酸一些倒也心安一些,至于夢君,天乞是真的不想再提,她受的罪,全由自己一手造成。还有那下落不明的裳羽,苏奥,自入东原,打探二人的消息从未间断过,但一丝丝风声也未曾听闻。
“金蝶。”天乞喊了她一声,又似乎愧于出口,“希望你任能善待小舞,算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了。”
“还用你说,这个骗子,你一个人担着便好,与旁人无关。”
金蝶说着转身朝府门走去,转角之时顿住望向天乞,那眼神中有明显的闪避,“天乞,你要走的路,真的让人恶心。”
说完,金蝶过墙没了身影,在天乞的目光中消失不见。
院外,天乞惨淡发笑,将银白鬼脸面具摘下。
有些人踏足了,谁也料不到结局,想收住何其困难。这一次是天乞欠金蝶的,一块砖石抛出,天乞还是无法知晓该怎样面对夢君她们,若是真的可以,瞒一辈子也好,但自己的道真的让人恶心。等入了三环,身份必将大白天下,若是此等消息在那时突然传到她们的耳朵里,这是她们不能接受的,同样也是天乞不想看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