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s城夜晚的凉意已刺入骨底。周嘉鱼双手抱肘,瘦削的肩膀因为过于寒冷的原因而微微颤抖。
“你醒了?”
晦涩低沉的男人声音惊醒了周嘉鱼,她惊恐地睁大瞳眸,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一个骨架坚实却没什么肉的高大男人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似笑非笑的嗓音侵蚀着她的耳膜鼓室。
他的笑声沙哑、低沉,融着一种让周嘉鱼无法言说的蛊惑力。
他一下一下的伏低身子,周嘉鱼只能瞪着眼睛看他不断凑近,恐惧的念头在脑海浮现,内心的恐惧越发清晰。
他终于开口了,他一字一顿道:
“我终于找到你了。”
隔着塞纳河右岸的飘扬大雪,他都记得她的脸。那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明媚笑容与转瞬即逝的身影。
明明周遭透骨奇寒,周嘉鱼的额首却布满汗水,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压制口齿间的寒意,然而喉咙的干涩与发紧,使她下秒剧烈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
那个男人陡然慌乱的蹲下身子,不知所措地捧起她惨白的脸,他的指间轻轻颤了颤,格外拘谨,弄得周嘉鱼十分不自然。
过长的流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即使他的口吻轻柔和缓,宽厚的手心替她抵挡了少许的阴寒,可她还是难以想象他流海后的眼神,一个绑架犯居然也会这么温柔的对一个肉票轻声细语?
周嘉鱼想要推开他,却因为后脑勺的剧烈疼痛以致浑身无力,双手抵在男人坚实的胸前半天,他仍然纹丝不动。
“你是谁?”周嘉鱼小心翼翼的组织着措辞,她才从法国回国两个月,在暴徒流氓出没的法国都不曾被绑架过,居然一回家就被伏击了。双颊因为被男人的手托着挣脱不开,吃力的张开嘴,声音微弱的问道。
“我?”他先是呆滞了一会儿,似乎这个问题让他很难答出来,他的脸藏在一块羊毛红围巾后,他似乎很喜欢这块红围巾,戴了很多个年头,虽然保养的很好,但无法掩藏住陈旧,在岁月的痕迹下,暗淡无光。
“咳咳……”那个男人局促不安地拢紧脖颈上的围巾,像是下定决心将情书递给喜欢的人的少女一样,犹豫了半天才羞涩道,“晏绥,好像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俗,我是跟我母亲姓的。”
……
周嘉鱼见绑架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愣怔了片刻,她差不多五年没回国,居然在国内有这么一个狂热的追求者?似乎这个绑架犯说了一句中国人的习俗,加上他古怪的口音与腔调,看来不是中国人了。
这个念头在周嘉鱼脑海中盘旋,却让她内心的恐惧更加强烈起来,难不成面前的绑架犯是追随她回国的法国人?
满脑子想的都是第二天的报纸登着‘年轻女子被抛尸,开膛破肚。’,晏绥突然发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你很冷吗?”晏绥见周嘉鱼的牙齿打着寒颤,歪了下头,过长流海下的双眸在此时也映入周嘉鱼的眼底,那是一双蔚蓝如海的双眸,隔着流动于室内橘黄的灯光,她还是听清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你想要多少钱。”周嘉鱼轻轻别过头,语调冰冷淡漠,执意不肯再看那个男人,实则内心的小人想要自杀,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犯花痴,她活了二十四年,还是头一次老脸一红,幸亏这间大厅暖黄氤氲,看不清她现在泛红的脸颊。
钱?
晏绥忙摆摆手,手忙脚乱的将躺在舒适的榻榻米上的周嘉鱼扶起。
“我不需要钱,我也没有绑架你。”
晏绥像个小学生般一字一顿的说道,或许由于太紧张,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完。
周嘉鱼颤颤巍巍的站起,手撑在身旁的沙发扶手上,内心暗骂一声,这个陌生人哪怕不是绑架犯,但仍任她躺在地上直到苏醒,也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的呆笨了,虽然这榻榻米确实挺舒服。仰视着面前手忙脚乱的男人,她感慨的摇了摇头。刚才这个男人蹲在她面前,她还真没想过这个男人原来这么高,差不多快要一米九。果然外国人就是人高马壮,回想起自己走在法国街头,活脱脱的小矮人视角。
“那我怎么昏古起了?”
周嘉鱼防范地躲在晏绥两米开外的位置,后脑勺的位置仍然隐隐作痛,她的视野现在仍是朦朦胧胧,低血糖一般。
她记得自己接到了第一笔订单电话,兴冲冲地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才发现地址是隔壁的鬼屋。战战兢兢的推着餐车进来旧洋楼时,一个身形高大如魅如影的怪物瞬移到她面前,她吓得转身就跑,最后的记忆便是头被重物剧烈撞击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因为我看见你……”晏绥注意到周嘉鱼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时,面色一白,在腹中练习许久的话彼时一句也挤不出,良久才磕磕绊绊道,“你做的菜太好吃,我饿了一天,跑过来时你吓跑了,因为地板太滑,我摔在你身上,你大概太累了,居然直接晕过去了。”
周嘉鱼深吸一口气,这个男人当她是傻的吗?明明前面那么清晰一句我看见你,加上他少女怀春的表情,一看就是太高兴而跑过来追她。
她揉着发胀的后脑勺,本以为会肿起一个大包,哪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她意外的嘀咕了几声,抬起头时晏绥正双手背在伸手,恍若一个等着抽查的小孩子,周嘉鱼意外的想笑,她清了清嗓子,认真的问道:
“你说真话,我到底是怎么昏古起的,要不然我就让你带我去医院检查,把你的积蓄全部赔光。”
明明是威胁的口吻,在晏绥看来却娇憨可爱,他松了一口气,言笑晏晏。
“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要拉住你给你钱,哪知轻轻拍了你的头一下,你居然就倒在地上了。”
周嘉鱼低头陷入沉思。从小巧舌如簧的她终于棋逢对手,现在居然不知怎么回答他,这个晏绥骨子里的没心眼单纯,加上声音低沉好听,她都不忍责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