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梁氏大发雷霆,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心中虽然不忿,却大气也不敢出,足见苏苏梁氏平时在家的威信。
“娘,你看看三嫂,将我们打成什么样了?”
张氏好不容易从陈氏的扫帚下面摆脱了出来,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靠在丈夫身上,龇牙咧嘴的将自己的袖子撩起来,让众人看她手臂上刚留下的红条印子。
林氏也一脸委屈的看着苏苏梁氏,这事儿跟她压根就没什么关系,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竟然也被打了好几扫帚,当即便哭诉道。
“娘,您可要为儿媳妇做主啊,儿媳妇可什么都没做啊……”
林氏说着,更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抹起眼泪来,那样子,还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都跟我回屋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苏苏梁氏心里跟明镜似的,有心想要袒护几个儿媳妇,但是当她瞟到门口驻足观望的乡亲们时,立马沉了声音道,“跟我进屋,把话说清楚,我自会替你们做主。”
苏苏梁氏看着院子里的众人,面色难看至极,扔下这么一句之后,便转身带头往主屋走去,身姿笔挺,走路虎虎生威,又哪里还见才出来时佝偻的样子。
苏家其他的人见此,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也忙跟着进去,只不过每个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陈氏回头看了眼自家的房门,当目光落在窗户边的那抹影子上时,心中一酸,却还是目光坚定的跟着走了进去,苏平紧随其后。
苏芸站在窗户口,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发苦。
这样的一场大戏,是她始料未及的,却也让她看明白了不少的事情。
自己在这一世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啊。
陈氏一看就是家中最常被捏的软柿子,今天这一幕,也不过是为了爱女触底反弹罢了。
苏芸思索了一下,还是开门跟了过去,且不说自己还能不能穿越回去,现在她用着这副身子,总该做些什么吧?
“老三媳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苏梁氏走到主位上坐下,身上的气势冷冽逼人,皱眉看着站在屋子正中的陈氏,气的双手直哆嗦。
“像个泼妇似的,拿着扫帚满院子的打自家兄弟媳妇,成何体统?这事儿传出去,我苏家的老脸还要不要了?啊?”
苏梁氏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这拿捏儿媳妇的本事儿,那可不是盖的,否则的话,苏家这么多妯娌都住在一块儿,铁定都没消停日子。
陈氏自从嫁到苏家,一直都非常的尊敬苏家的长辈,虽不能说是言听计从,却也从未出言顶撞过。
陈氏心中明白,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苏梁氏不会不知道,可是却一直都未曾出来为芸姐儿说过一句话……
陈氏深吸了一口气,紧抿着双唇,身下的手紧张的攒在一起,良久之后跪倒在地,却还是鼓起勇气坚定的道,“娘,儿媳妇儿求娘替芸姐儿做主!”
陈氏直视着苏梁氏,虽然有些害怕,可是心中更多的,还是愤怒与不甘。
“我没问你芸姐儿的事儿,你先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苏苏梁氏见此,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娘……儿媳……儿媳只是……”
陈氏常年生活在苏家苏梁氏的积威之下,平日里也没少受了婆媳之苦,此时见苏梁氏这般,之前的那点儿气势,瞬间被打了个干净,有心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平见母亲害怕,忙走到她身边,伸手抓住了母亲的手,目光直视着苏梁氏,声音也紧张到有些颤抖,“奶,是伯娘他们,她们欺人太甚,竟然背着我们想要将我家幺妹卖掉,我娘是气不过才会忍不住动手的。”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毛孩子一边呆着去,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
张氏一边揉搓着被打疼的胳膊,一边怒瞪着陈氏,今日这笔账,她记下了。
“阿爹不在了,我乃三房嫡长子,母亲与幺妹受辱,我怎的就不能替她们说两句话了?”
苏平年纪虽小,但是这几年一直都承担着三房男主人的角色,虽然害怕,却也不服输,将脖子一哽,昂首挺胸的道。
苏芸刚走到主屋的门口,就看到陈氏和苏平跪在地上,身影消瘦但笔挺。陈氏的声音虽轻,但却异常的坚定。
“今儿这事儿,是儿媳太冲动了,但是,芸姐儿是我的心头肉,谁要是打我家芸姐儿的主意,就是要我的命,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心头肉个屁啊?凭她一个捡来的赔钱货,咱们白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有将她卖去当奴婢就不错了,如今能嫁到大户人家做小,已经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林氏原本就是一个强势的,作为苏家的长房长媳,从来都只有她欺负人的,又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听陈氏这么一说,当即便毫不客气的回了过去,话也说的难听之极。
“娘,您是看着芸姐儿长大的,她一直都很乖巧懂事儿,我也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陈氏没有理会林氏,只是看着苏苏梁氏,言辞恳切,“芸姐儿是个要强的,之前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若是咱们硬要把她送去王家,那不是断了她的生路嘛?”
陈氏说到这里,声音再次哽咽了起来,泪水也顺着脸颊往下落,说不出的凄凉。
“若是芸姐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将来在黄泉路上,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大山,和她那死去的娘亲啊?娘,您也是为人母的,还望您能够体谅儿媳,替儿媳做主,求您了……”
陈氏说着,头重重的磕了下去,咚咚直响。
苏平见母亲如此,心疼不已,眼眶也红了,忙跟着跪下求情。
“奶,孙儿也求您了,债是二伯欠下的,本就应该由二伯家来还,阿爹已经不在了,这样做,实在是对我们三房不公平啊,奶……”
也许是苏平的一句话,引起了陈氏心里的伤心事儿,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靠在儿子的身上,嗷啕大哭。
“大山已经不在了,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二伯欠下的赌债,却要卖我三房卖女来偿还,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才是真真丢苏家的脸,娘啊,您是个明白人,可要替儿媳做主啊!”
苏大林坐在苏梁氏身边,见苏梁氏好似有被说动的迹象,忙出声道。
“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人王家大少就看中了芸姐儿,我有什么办法,如今卖身契都签了,你说不去就不去,就算娘答应,那王家也不会答应啊?”
“卖身契……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还好意思提卖身契?你自己欠下的赌债自己不还,却要来卖我的闺女,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啊?你是要逼死我们三房你才甘心嘛?”
一听到卖身契三个字,陈氏心里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心里那点儿害怕与悲切了,指着老二苏大林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一个捡来的赔钱货,不卖她卖谁?这么些年来,咱家供她吃穿,如今轮到她为苏家做点事情,她不思感恩也就算了,竟还有脸自杀,要不是看在我三弟的面子上,我早就将她给扫地出门了!”
作为一个男人,苏大林被陈氏指着鼻子骂,当即便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道。
“哼,谁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扫把星,说不准三弟就是被她给克死的,当初咱们苏家就不该收留她,再说了,去王家那是去享福的,怎的就是断了生路了?”
“二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啊?芸姐儿还那么小,你怎能如此说她?”
陈氏嘴唇气的直哆嗦,恨不得扑上去杀了眼前的男人,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恶毒的话,会从苏大林的嘴里说出来。
但是,想到对方能连招呼都不打,就卖了自家芸姐儿,说几句难听的话,又能算得了什么?
“混不吝的东西,瞎嚷嚷啥啊?瞎嚷嚷!真真是没有一点规矩了,我苏家的男人,也是你能骂的?真是反了你了!”
苏梁氏护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特别是对这个嘴甜如蜜的老二苏大林,更是喜欢得不行。
所以,即使苏大林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年纪,还是天天在外瞎混,苏梁氏最多也就是责备几句,从来都舍不得打骂,又哪里能够忍受别人骂他。
此时,见陈氏这般泼辣,原本心中的那丝不忍,早就被抛诸脑后了,手臂一抬,桌子上的一个杯子,便朝着陈氏飞了过去,碰的一声砸在了陈氏的肩膀上,这才啪的一声掉落下去,碎了一地的残渣。
陈氏吃疼,却硬扛着没有吭声,只是沉声的道,“娘,芸姐儿是我的心头肉,说什么我都不会让她,去帮二哥抵债的,谁欠的债谁还,就算这件事情闹到衙门里去,我也是这句话!”
陈氏从未有过的坚定,眸子里满是倔强,要说之前她还有些害怕,可是此时却已经是豁出去了,芸姐儿已经死过一次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