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二房欠的银子，哪里有让我们大房来还的道理？简直不可理喻！”

族长闻言不由气结，他就知道不该来管这事儿，苏梁氏的不讲理，可是出了名的，可是回头看着几个孩子，他又有些心软了，他若是不管，怕是没人会管了。

“既然不帮忙还，那就别管闲事儿，我们两房分家也不是一两日了，我啥时候管过你们大房的事情？”

苏梁氏冷哼一声，得理不饶人。

“这事儿关乎到我整个苏家的声誉，作为族长，我岂能不管？”

族长看着这样的苏梁氏，只觉得无力。

“伯祖父，求您为我做主啊，您刚才也听到了，奶是铁了心要把我卖去王家，给二伯还赌债啊！”

苏芸面上一片凄苦和无奈，眼里泛着泪花，再配上她那副清丽的的面容，显得异常的楚楚可怜。

“奶见我们不依，就要我们掏一百两银子来，那可是一百两啊，我们三房这些年的银钱全都上缴给了奶，现在又哪里来的银子？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我一直都知道奶不待见我，却也不用这般害我吧？”

苏芸转身看着族长，一脸的悲痛欲绝。

“咳咳，你奶只是一时的气话，你……”族长有心想要解释两句，可是话说到一半，又停下了，依他对苏梁氏的了解，这又哪里是什么气话。

“伯祖父，里正老爷，这还是您们都在面前的时候，您们不在的时候，我奶说的气话多了去了，刚才还说我不是苏家人，说我欠她一条命，这辈子都要给她当牛做马。”

苏芸见族长自己都没法骗自己了，不禁暗自好笑，却伸手搂住了陈氏，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发髻，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句的传入了众人的耳中，也传入众人的心里。

“这些年来，我和娘每天没日没夜的帮家里干活儿，奶分派下来的也好，几位伯娘婶子指派给我们的也罢，我们都未曾说过一个不字。”

要说到掌控人心，利用人心的弱点，苏梁氏不差，但是自小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的她，却更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含义，只见她双唇张合间，便将这些年陈氏所受的委屈，细数了出来，还让人挑不出错处。

“哪怕有时候，我实在觉得几位伯娘婶子欺人太甚，忍不住耍小性子，想要上前理论两句，可是娘每次都拦着我，还告诫我说，吃亏是福，多干点儿活又死不了人，能换来家中的安宁日子也是好的，这可不都是为了报恩吗？”

苏芸的话，让在场的所有族老们都为之动容，在整个八里屯，陈氏都是出了名的通情达理，自嫁进苏家之后，就从未听说过她与谁红过脸，对长辈们更是恭顺有加。

可也正因为这样，往往最容易被忽视的，也是她，人善被人欺这话可不是说笑的。

“娘如今才三十几，可你们看我娘的这一双手，茧厚得都能扎人了，可再看看我几个伯娘的手，哪一个不是白白净净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苏芸抓过陈氏的手，让她将手掌心呈现在众人的眼前，那布满老茧的手掌上面，还有几道口子，明显是最近贴上去的，看着哪里像是一个女人的。

“就因为人善被人欺吗？还是因为我们没有了爹爹？”

陈氏没想到，女儿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手给外人看，呆愣了一下之后，忙将手给缩了回来，脸也腾的一下红了，嗔怪的看着女儿，不敢看众人的眼睛。

“我一直都把她当成我的亲奶，把你们当成我的亲伯娘，亲婶子，心想着能帮长辈做点儿活，那也是应该的，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成日里说我是捡来的赔钱货，说我……”

苏芸没有去理会陈氏的不自在，而是看向苏梁氏和王氏，说着说着，更是掩面痛哭起来，“既然如此，倒不如随了你们的意，将银子还给你们，只求一个舒心自在。”

苏家族长在看到陈氏双手的那一刻，是真的被震惊到了，再苏芸这孩子哭得伤心，想到自从老九走了之后，这娘儿几个过的糟心日子。

族长心中叹息了一声，眯着双眼看着苏梁氏，良久之后才沉声道，“老大，去取文房四宝来！”

族长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人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连里正，都是一脸诧异的看向老族长。

苏芸却是心中一喜，她精心设计了这一切，为的就是给苏苏梁氏来个釜底抽薪，有族长和里正在，她就算是再撒泼，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哦，好！”苏大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苏梁氏，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苏芸的身上，良久之后才点头应声，去拿东西了。

“你们做什么？我家的家务事儿，哪里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

苏梁氏听着苏芸的话，有些怔楞，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野丫头，竟也有如此口齿伶俐的一面，一时间竟是忘了阻止她说下去，此时见族长突然说话，顿时一惊，这可不能答应。

苏梁氏心中比谁都清楚，若是这死丫头今儿送去了王家，那一百两银子就算是免了，可若是真立了这字据，她最多也就只能得个二十两，这二十两和一百两，差距可不是一丁半点儿，叫她如何能甘心？

想到这里，苏梁氏色厉内荏，真想一巴掌怕死苏芸这贱蹄子，嘴里的话更是不饶人，“你今儿若是真签了这字据，从今往后，便不再是我苏家的人！”

若是没有这一百两的赌债，二十两银子签了也就签了，毕竟家里少了一张嘴吃饭，还有二十两银子入袋，也没什么不妥的。

可是明明能抵一百两的，却只换来了二十两，剩下那八十两还得自己掏，这个败家娘们，真真是要气死她了。

苏芸闻言心中暗笑，就算是没签字，你也未曾将我当过是苏家的人啊。

“这虽然是你二房的事情，但我是苏家族长，怎么？我苏家的子孙，我这当族长的还不能插手了？”

族长见她竟这么无视自己，脸色也变得异常的难看起来，沉声喝道。

“梁氏，平日里你再怎么霸道，泼辣，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做为族长，你若想让我苏家以后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都抬不起来，我就绝不能答应！”

族长的声音再次冷了几分，平日里就看不惯二房的所作所为，可是碍于二弟的颜面，不好插手，如今老九没了，陈氏和孩子求到了自己，说什么也得管上一管了。

“你不要在我这倚老卖老，虽然你是大哥，我本该敬你三分，可这里毕竟是我二房，不是你大房，你这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莫不是看你二弟不在了，就想要来拿捏我这老太婆了不成？”

眼看着自己的满心算计就要落空，苏梁氏心中气急，别人兴许怕族长，可是她却不怕，只见她整个人往地上一躺，撒起泼来。

“老头子啊，你可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这些年我为老苏家生儿育女，临老了却要被人欺负到门上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啊，这是要逼死我这老婆子啊……”

苏梁氏一边哭诉，一边拍着身下的地，一股股的烟尘飞了起来，弄得周围乱糟糟的一团。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这么一出给闹傻了眼，刚才还那边气势凛人，怎么转眼的功夫，就撒泼耍赖起来了。

今儿来的这群族老都是大爷们儿，又哪里见过这样撒泼耍赖的样子，如果真让她这番话给传了出去，那可真就不好听了。

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异常的尴尬，族长的脸色也是铁青一片。

苏芸瞅着诸位族老们的脸色都不好看，心中也狠狠的骂了一句真不要脸，原本一面倒的局势，被她这一闹，事情怕是要遭，想到这里，苏芸急忙抬高了音量道。

“奶，您这又是何必呢？您快起来吧，气大伤身，地上也凉，若是你真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娘还不内疚死？”

苏芸说着便要伸手去拉苏梁氏，却被她一脚给踹飞在地。

“滚开，你个小贱蹄子，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把族老们都请来，不就是想要看我笑话么，现在你满意了？”

苏梁氏说着，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便起了身，又是两脚朝着苏芸踹去。

“幺妹！”

“阿姐！”

“芸姐儿！”

苏平、苏安、陈氏见此就是一惊，二话不说就到了苏芸跟前，将她紧紧的护在中间，苏梁氏的还未落下的脚，正好踹在了苏安的后背之上。

苏安吃力，一下子便扑到在了苏芸的身上。

哇！

苏安瞬间就嗷啕大哭起来，声音穿透了整个院子，穿透每个人的内心，只觉得凉飕飕的。

“安哥儿！你没事儿吧，安哥儿别哭，姐在这儿呢！”

苏芸一边给苏安擦拭眼泪，一边轻声安慰。

苏芸抱着苏安，一脸的心疼，要说之前她惹怒梁氏对自己动手的，好掰回局面，是故意的，可是此时见家人奋不顾身的跑来救自己，安哥儿更是为保护自己挨了打，她心中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