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苏梁氏闻言立时大怒，脸刷的一下涨的通红，恶狠狠的看着陈氏。

“好你个坏心烂肺的贱蹄子，还学会跟我耍心眼了？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心肠去如此歹毒，竟想要害我的儿子！要不是看在我那死去的三儿的面上，我早就将你扫地出门了，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还敢跟我蹬鼻子上脸了？”

陈氏被苏梁氏骂的面色通红，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却紧咬着双唇开口道，“娘……”

“呸！”不待陈氏话说出口，苏梁氏便一口浓痰吐在了她脸上。

“你少在这给我装可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我三儿原本多好的前程，可自打娶了你，考试考试不行，赚钱赚钱不行，最后更是生生的丢了性命，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个败家娘们，你就个丧门星！”

说到老三苏大山，苏梁氏心中愈发的气愤，更是将这些年苏家的落魄，苏大山的死都归罪在了陈氏的身上。

陈氏闻言面色一滞，怎么也没想到，苏梁氏会这么说自己，想到这些年为苏家的付出，心中悲切，却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便捂着脸痛哭起来，“娘的话，儿媳如何能担待得起……”

“你还有脸哭？我呸！”

苏梁氏却并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再次狠狠的呸了一声，“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再这般执迷不悟，就不再是我苏家的人！”

自从苏家二老爷子走了之后，二苏梁氏在苏家有着绝对的权威，可以说是说一不二，这拿捏人的本事儿，那是相当的到位，只一句话，就捏住了陈氏的软肋。

在这个时代，被休回家的女人是非常没脸的，更何况如今的陈氏是个寡妇。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本就举步维艰，若是再被婆家人休戚，到时候什么风言风语没有？以陈氏的性子，怕也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只要能护我儿女周全，儿媳死不足惜！”

良久，陈氏才缓缓的开了口，眼中没有一丝害怕。

不过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罢了，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要那名声做什么？

“陈氏，你……你这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竟敢如此跟我说话？”

苏梁氏没想到，陈氏这次竟是铁了心，要护着一个捡来的赔钱货，而不顾及自己的颜面，鼻子差点儿没被气歪，顿时便怒吼了起来。

“当年要不是我苏家好心收留，那死丫头片子早就喂了狼了，咱老苏家养她这么些年，到了要用她的时候，她不知恩图报，倒是拿起乔来了，那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那是多大的福分，换了平日，就算是卖你个十回八回的也赚不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呸！”

苏梁氏气儿不顺，越看眼前的儿媳妇越不顺眼，见她竟然敢三番两次的顶撞自己，又是一口浓痰朝着陈氏吐了过去。

陈氏这次早有准备，偏头躲过去了。

“我告诉你，今儿她还就是非去不可了，就算是族长来了，我也是这句话！”

苏梁氏心中冷哼，索性吧话扯开了说，也要震慑一下这对母女，“我苏家养她十几年，不说旁的，这柴米油盐，针头线脑啥的，哪一样不是钱，拿不出这笔银子来，她就休想出我苏家的大门，谁也保不住她！”

苏芸在屋子里，看到苏梁氏三番两次朝陈氏脸上吐唾沫，早就按捺不住跑了出来，此时见苏梁氏又想要上脚踹陈氏，忙将陈氏给拉了起来，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苏平和苏安两兄弟从门口跑了进来，见到院子里的场景顿时一惊，幸好赶上了。

“娘，幺妹，你们没事儿吧？”

苏平一脸担忧的看着母女两个，开口问道。

苏芸见他俩回来，忍不住往院门口的方向看去，待看到一大群老人家正往这边来时，心中就是一喜，底气也足了几分。

苏芸冲苏平轻摇了摇头，转而对苏梁氏说道，“原来奶做这一切都是因为银子，因为我不是苏家的血肉，那您倒是说说，我得给您多少银子，才算是懂得知恩图报？你才肯放过我？”

苏芸说话的功夫，苏家族长、八里屯的里正，以及族里头年长的长辈们，也相继出现在了苏家门口。

“哼，原本，你的这条贱命就是我苏家给的，卖你去王家做妾，已经是我法外开恩了，小贱蹄子，我告诉你，就算你这辈子给我苏家当牛做马也不为过！”

苏梁氏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大一群人，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家的事儿，还轮不到外人插手，此时，见苏芸终于出来求她，苏梁氏心中冷哼，她就不信，她们还真能翻出她的手掌心。

“不过，我苏家向来与人为善，才一直没有跟你算这笔账，但是近日，要么，今儿你乖乖的跟王家走，要么，你们就将欠王家的一百两银子拿出来，这件事情就算作罢，否则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嫁人，等什么时候，将欠我苏家的还清了再说吧！”

与人为善？苏芸差点儿被气乐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亏她还有脸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分明是挟恩图报，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尽快摆脱苏家的人。

“娘，芸姐儿怎么就不能嫁人了……”

苏芸没说话，陈氏却忍不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苏梁氏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被气得不轻，更多的是心寒。

“娘……”陈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芸给拦住了，苏芸拍了拍她起伏不定的胸口，让她消消气儿，暗中却不住的给她使眼色。

对付苏梁氏这样蛮横之人，讲理是没有用的，又何必浪费口舌。

陈氏明白女儿的意思，忍不住伸手拍开了女儿的手，随即将它紧紧的抓在手心，这才扫视了一眼四周凄然道。

“你们不认芸姐儿是苏家人，我认她是我的闺女，是，芸姐儿是当初我和九爷收养的，这十几年来，都是你们给她一口饭，一口菜，她才有今日，但那也不代表我家芸姐儿，就要把一辈子都卖给你们苏家！”

陈氏再次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家闺女，最终还是将之前便商议好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既然您开了价，那便当着族长和众位长辈的面，立下个字据来，等我筹好了银子，芸姐儿便与苏家再无干系，娘你也别成天将芸姐儿欠您的，要给您当牛做马这话挂在嘴边，芸姐儿的婚嫁，与你们苏家再不想干！至于将芸姐儿卖给王家，替二哥还赌债的事情，想都别想！”

苏梁氏闻言一愣，没想到陈氏会这么快就答应，眸光闪烁，如果三房真能拿出一百两银子，还了这债，还不用卖那死丫头，让她继续留在苏家帮忙干活儿，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是下一刻，苏梁氏又突然想到另一件大事儿，三房哪里来的这么些私房？按照她的估计，就是陈氏当初嫁过来时的那些嫁妆，这些年也该被挥霍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嫁妆，那钱又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她们瞒着自己贪墨了公家的钱？

苏梁氏想到这里，不由气结，刚准备说话，却被苏芸抢过了话头。

“娘，您说什么呢！”

苏芸将族中长辈们的脸色尽收眼底，见时候差不多了，当即开口道，“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这条命，哪里能值那么多钱？”

呸！一百两，我这条命可是无价的，苏芸心中暗忖，面上却满是为难之色，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才又说道。

“就算是去买个奴婢，签了卖身契的，甚至是顶尖儿的奴婢，最多也就值二三十两，每天帮主人干家务，主家管吃管住不说，每个月还是要发月钱的，奶她要这么多，就算是把我卖了，我们哪里又给的起？”

里正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家族长，族长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却并没有说话。

里正见族长不说话，他也就没急着开口，说到底，这是苏家的家务事儿，苏家族长都不出头，他这个当里正的，还能说什么？

苏芸倒是并不在意，放开了陈氏的胳膊，很是认真的掰着手指头数讨价还价道。

“奶，撑死了我们也只能给您二十两银子，就算我是您买来的奴婢，六岁开始帮忙干活儿，这也有七年了，这几年的月钱我也不要了，只当是对您好心收留我的报答，可是这多的，一文钱我也拿不出了。”

苏芸满意的看着苏梁氏变化不定的脸色，接着又道，“既然我娘说要立字据，如今便立下一个字据来，咱们双方画押，伯祖父和里正老爷都在这里，刚好可以为我做证。”

“咳咳，老九媳妇儿，听老头子一句劝，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呢，你娘也只不过说的一时气话……”

这时候，苏家族长终于忍不住了，他轻咳了一声，开口劝道，“芸姐儿也别说气话了，跟你奶认个错，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如何？至于银子的事情，咱们再一起想法子。”

“怎么？大哥这是要帮我还钱？那敢情好啊，弟媳在此先行谢过了。”

族长话音刚落，苏梁氏便凉凉的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