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近为难地看着成钥,成钥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怀疑地看向城门打开的逢。刚才的震动大家明显都感到了,肯定不是错觉。她向来对鬼神之说是敬而远之的,这次亲身经历以后却不得不相信世界上是有一些神力的。
这该不是韩凌音搞出的把戏,可能真的是天胤城里的怨气太重的缘故。
“怎么,当年父兄敢烧,今天你们不敢进吗?”韩凌音鄙视地看着面前的长老们,愤愤道:“这部佛经里已经写出了天胤城当年的惨案,你们认是不认?”
书页翻开,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
六十年前,锦州铁面营里最为精锐的小队被当时的锦州侯贺远抽调出来执行秘密任务。晨光熹微,贺远一声令下,十一人的小队整装待发。
那时候,他们精神矍铄,意气风发,队长贺舒对这次任务信心满满。
他不会料到就是这个残酷的任务让他失去了战友,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最后躲躲藏藏在山间小寺出家为僧,而他成为慧暝和尚六十年以后,依旧因这件事丢了身家性命。
贺舒在佛经中回忆,当时锦州还没有任何变乱的气息,从锦州宫到府衙,从兵营到集市,一切都显得和平常相同。
但是,贺远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他感觉到危险的意味。他说将军严非意图叛乱,命他们小队去天胤城暗中杀掉严氏近支,然后为锦州取回传世兵器寒月刀。
贺舒像贺霄一样,对铁面营有着钦佩和热爱,把完成锦州侯的任务作为自己的使命。寒月刀是严氏的传家宝刀,但严氏是锦州部族,严氏的东西就是锦州的东西。如今严氏意图叛乱,这宝器怎么还安安稳稳地放在他们那里呢?
于是,贺舒领了任务,带着小队匆匆赶往天胤小城。
他们到天胤城下的时候,天胤城还没有到开城的时间。先前贺远告诉他们,有一个通往城里的地道,入口处就在天胤城外的小树林里。
贺舒带着小队顺利找到了地道入口,他们小心翼翼地进入地道,本以为里面会很窄很小,没想到里面比较宽敞,他们甚至可以直立行走。
贺舒有些不明白,天胤城是严氏的领地,锦州侯什么时候在这里修了这样一条大的地道,而且还是在严氏不知不觉的时候。
贺舒的父亲以前是在军队里负责搞土木的,所以他也懂一些,地道通到天胤城中心的一个客栈里,他看这地道没个两三年是不能修好的。难道锦州侯早就对天胤城有所图谋?
小队从地道里出来,发现自己身在客栈的厨房里。客栈很安静,他们悄悄观察了一下,这里面只住了几个客人,看他们的衣物似乎不是本地人。应该只是到这里暂时歇脚,过几天就会到别的府州去。
“队长,这里有点不对劲!”一个队员小声提醒贺舒。
贺舒轻轻哼了一声,“不对劲?从接这个命令到现在,老子就没遇上一件对劲的事!”
队员摇摇头,走近贺舒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和分析。“厨房和大厅都没有太多的灰烬,说明这里每天都有人在打扫。可是,我们找遍了这里的房间,竟然没有发现掌柜的或者任何一个仆役厨子。这太奇怪了!”
“侯爷能把这么大的地道修到这里,说明这里的人可能都是侯爷的人。既然如此,他们提前得到消息隐蔽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的情况。”
“可是,我们是秘密行动,又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为什么要跑呢?”队员分析很有道理,潜伏人员像这样全都撤出去,怎么看都像是要有大规模的行动。这和他们接到的任务不一致,或者说和他们的秘密暗杀是相悖的。
贺舒早就不耐烦这里的一切,心里只想着赶紧完成任务,早点离开这里。“我说你小子哪来这么多问题,赶紧走,耽误了侯爷交代的任务,你有几个脑袋?”贺舒身手拍了一下手下的脑袋。
其他几个队员笑笑,跟在贺舒后面出去,那个手下摸摸脑袋,也无奈地跟上他们。
天胤城内,小队成功接近了严氏宗祠。与此同时,贺远锦州兵已经将天胤城团团围住,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屠城。贺远盘算得非常好,贺舒的这支小队是锦州兵里最为精干的小队。
他们潜入天胤城就算不能成功取回寒月刀,也能找到寒月刀,到时候外围锦州兵关门焚城,将他们一并灭口,这样他既得到了垂涎已久的寒月刀,又神不知鬼不觉。
贺远没有想到的是,贺舒小队在天胤城的任务并不顺利,他们没有在宗祠里找到寒月刀,反而被严氏的士兵发现。城里潜入了不明身份的敌人,中心响起了警报的锣声。一时间,沉睡的天胤城在慌乱的锣声中惊醒。
城外潜伏的大军听到声响觉得事不宜迟,正式围攻天胤城。严氏措手不及,没过多久城门就被攻破。锦州兵冲进去又杀又烧,那里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贺舒从地道里刚钻出来,就听见有盔甲碰撞的声音正由远及近地向他那里靠近。贺舒赶紧藏起来,他在混战中和队员失散,所以先出来会合。
“头儿,没想到天胤城这么不禁打。”一个小兵和他的上司一起守在这里。
贺舒疑惑地躲在一旁,他们的架势不像是奉命来接应他们的。
上司并没有“严氏拿什么和咱们贺氏比?以往哪次打仗不是我们冲在前面,严非将军就会说智取智取,我看他就是贪生怕死。这下好了,我们闭门焚城,里面就算是个皇宫也都得烧成灰烬。”
“我听说里面还有咱们的小队……”
“别瞎说,那里怎么会有我们的人?”军官泼油深意地看了小士兵一眼,指了指地道的入口,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堵住这里,里面就算是大王,也不能让他活着出来。
“这……这是为什么呀?我们不是战友,不是兄弟吗?”
“这是命令,你我不能违抗的军令。要怪智能怪他们时运不济,赶上了这么个要命的差事。一会儿任务结束,你跟我去买点烧纸,赶上里面哥几个头七的时候烧给他们,黄泉路上做个有钱的鬼!”
小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心一意守着洞口,不再说什么。躲在一旁的贺舒皱起眉头,他克制着自己,使自己不至于因为震惊而乱了方寸。
他悄悄退到远处,本想一走了之,但心里着实挂念还在城里的兄弟们,于是又靠近了天胤城。此时的天胤城已经是哭喊一片,男女老少被追着砍杀,没死的也在大火中苦苦挣扎。
贺舒刚爬上城楼看了一眼就被人一箭射下,但他有一身的好武功,虽然受了伤还是成功逃脱。当时士兵们不知道贺舒的重要性,他们都忙着攻打天胤城,哪里还顾得上追杀贺舒,跑了也就跑了吧!
贺舒对于天胤城最后的记忆是他们下令闭门焚城,据说大火连着烧了三天三夜。从此以后,贺远给贺舒安排了一个叛逃的罪名,贺舒不敢回去,更不敢和家人联系,于是在山中的寺庙出家为僧,法号慧暝。
事情的真相公布于众,众长老哑口无言。天色渐渐明亮,韩凌音回望城楼,城楼上空突然红光冲天。
四周的民众闻讯赶来叩拜,年长的人都说这是天胤城的冤魂们又重现当年场景了,如果不叩拜,他们的怨气越积越深,最后一定会降下祸患。好的时候下几天大雨,坏的时候周围的庄稼会成片成片地无端枯死。
天胤城里渐渐传出喊杀声和哭喊声,声声凄厉,让人不能安心。成钥担忧地看看韩凌音,韩凌音随叩拜的百姓也要跪下叩拜。她把手一横,拦住韩凌音。韩凌音不解,贺近和长老们也不明白成钥是什么意思。
成钥拉了一下袍子,自己噗通一声跪在天胤城前。王储跪城,刹那之间,日月昏暗,群声静寂。韩凌音和贺近也跪下,长老们这时心里没底也都跟着跪而赔罪。
“大齐公主成钥,今奉旨摄锦州事,翻此冤案。想当年死城父老数以千计,六十年余竟不得昭雪,成钥心中惭愧。今此一拜,以谢我罪。望冤魂暂息,容我进城查证,还天胤公道。”
成钥等人跪拜以后起身,天胤城的种种异象全部消退,唯有韩凌音的天极珠阵阵发亮。韩凌音走近城门,冷寒过去阻拦没有成功。当她走到城门的时候,城门突然自己渐渐打开。
韩凌音所有的警惕在看清门内之人的瞬间彻底放下。城门内外,两颗天极珠闪闪发亮,贺霄勉强扯了一丝笑意,以此告诉韩凌音他没事。
“我不喜欢你这样擅自行动。”韩凌音看到贺霄安然无恙心里送了一口气,也终于有机会能放心地“斥责”他。
贺霄看到韩凌音,微微笑了一下,从背后取出一个深蓝色的布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