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眸光微动,怪不得他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有人总在摸他的额头和掌心,刘慈宣看病从不这样,那个庸医也不会如此更不敢。他忍不住握了握掌心,那里似乎余温还在,模糊中,她的手不算细腻柔软,却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给他支撑和鼓励。他感到一种真真切切的关怀,这是在他的生涯中从未有过的。
而他竟也有些不习惯,甚至抗拒,他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任何一个关心你的爱护你的都是另有所图。
“没想到你说的那个方瑶姑娘确实有些本事。一开始十殿下把她请来给你看病时,我心里还有些犹豫,一来怕她误诊误事,毕竟她年纪太小,也不是医学出身,祖上又不是做这行的。二来,我怕她察出你身体的异样,进而盘询你的身份。事实上,我是多虑了。”
她不仅救醒了九殿下,连银票都不要,只拿了三两的诊金,这种本性至纯至真至善的人,当真少见。
墨离有些恍惚,可能是大病初愈,头脑还有些恢复不过来。哑着嗓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有本事未必代表她是个好人。”
之前在山上口口声声说不会赖上她,现在又跑到他府上对他动手动脚,这叫表里不一么?
墨成知道九殿下心思重,对外人的戒备心比常人谨慎,他也认为,只用一天的时间去认识一个人判定她本质的好坏确实过早了些。
“总归以后不会经常打交道,要是实在避免不了,多留点心就是了。”
墨轩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墨成,又看了看墨离,一脸不解:“哥哥,成叔,瑶儿姐姐是我们的大恩人,为什么你们不相信她是好人呢?”
他觉得方瑶就挺好,救了她哥哥,还邀请他去她家玩,说话和和气气,还施恩不图报,简直不要太好了。
“来,过来。”墨离向他招了招手,待墨轩走近时,他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道,“你记住,看人不能看表面,哪怕她救你再多次,看不到她真心之前,都不要轻易下结论。”
这话好深奥哦!
墨轩想了半天,也只是一知半解。
“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会懂了。”他毕竟还小,对于人心险恶未必有他理解的那么深刻。墨离不强求,也知道急不来。扫了下屋子,不见墨德,问道,“墨管家呢?”
“哦,我让他亲自护送瑶儿姑娘回家,天色已晚,她一个小姑娘回去总归不安全,估计这会儿应该到了吧!”
墨德这时候正好踏进方瑶的院子,正如她所想,李月兰和方正、方圆因为她一日未归而急得团团转。此刻猛然看到她回来,连忙冲了过去:“瑶儿,你去哪里了,一整天不见人影,急死娘了。”
“二姐,我们都以为你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方正亦是担心不已。
“是啊,你这一天到底做什么去了,你有没有受伤?”方圆拉着她,作势就要察看她的身体,方瑶一把拉住她有些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多野兽,我是去了一趟墨府,因为太突然,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这时候,李月兰她们才发现方瑶身后还站着墨德,困惑道:“你去了墨家……这到底怎么回事?”
墨德想着由他来解释比较好,上前一步,先是向李月兰等人拱手施礼,然后才道:“是这样的,我家大少爷因为感染了风寒,一直未愈,就请瑶儿过府瞧了瞧,耽误了她回家的时间,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们做不周,还请见谅!”
这番话,直把李月兰和方圆娘仨说得愣愣的。什么时候她们家瑶儿还会给人看病了?
李月兰不敢置信的追问了句:“你的意思是我说,我家瑶儿去给你家大少爷看病去了?”
“呵呵,方夫人,瑶儿姑娘的医术精湛,我们老爷赞不绝口。往后还需要仰仗的地方,还望方夫人给予方便。”
李月兰还在神游中,声音怔怔的:“嗯,方便,方便。”
“那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人已安全送回家,他心里记持着墨离,想着赶紧回去。方瑶道,“那就不远送了。”
“留步。”
目送墨德的离开,方正迫不及待的扯了扯她的袖子:“二姐,你真会给人看病啊?”
那天在山上发现蝉蜕时,方瑶就告诉过他,她不仅懂得草药,还会医术,当时方正以为她只是说说的,现在才知道都是真的。
“我早告诉过你了,是你自己不信而已。”方瑶点了下他鼻子,径直走到厨房,“还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有有有,你没回来,我们都没心思吃饭。”李月兰给她盛好饭,边道,“瑶儿,你的医术也是从刘大夫那儿学来的吗?”
她会辩认草药,就已经是个震憾了,现在还会给人看病,难不成真的久病成医了?
“是啊,以前我不常常去他那里么,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暗地里学了些。”方瑶顺着李月兰的话接了下来。也是本尊小时候生病太多,不然她也找不到这好的理由。
李月兰半信半疑,这孩子变化实在太大了,虽然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还是有些消化不了啊!
“对了,这是三两诊金,墨府给的。”方瑶从怀里掏出碎银子,李月兰这才相信她家瑶儿真是给人看病去了,“这么说你真成了大夫了?”
“大夫还谈不上,这也是运气,要是墨家那个大少爷病得重,我也是没这本事的。”
李月兰默然,看着那银子,往她面前推了推:“都是你和圆儿在管家,银子你们自己收好就行,不必给我看。往后赚了多少用了多少也不用跟我交待,你们姐弟几个商量着办就行。”
“那好。”方瑶把银子递给方圆,“大姐,你收好!”
“又我收?”她身上已经有好几两银子了,再加这三两,她感觉这是笔巨款啊,这辈子也没管过这么多钱,生怕管不好给弄丢了。毕竟这都是瑶妹辛苦赚来的,是养家的钱。
“嗯,你不收谁收?”方瑶看出她心里的担忧,笑道,“你只管收,就算有差池也会有怪你的。本来银子分你我两人来管就是上个双保险而已,它不是万全之策,所以有闪失也正常,你不用有任何心里负担,收好就行了。”
“可……瑶妹,你不用钱的么?”方圆还在挣扎。
“我要用什么钱,天天都在这里,吃喝不用我管,全是你和娘在打点,我只要张嘴伸手就行。”方瑶开玩笑道,“明天又是集市,我把家里的山货和药材拿去卖一卖,身上就又有银子了,想买什么也能买。你不用操我的心,需要的时候我会跟你要的。”
“那好吧!”方圆说不过只好顶着压力收下。方瑶看她眉头皱得死死的,忍不住揶揄道,“还没见过收银子收得这么痛苦的。”
“就是,要是我,只会欢欢喜喜,才不会推三推四呢!”方正咬了红薯,语气不无羡慕。方瑶点了下他的额头,笑了笑:“你是方家唯一的男子,将来这家说到底还是会由你来当的,银子也早晚是你的,着什么急?”
“我不是着急,就是你们不拿钱当钱,一点也不照顾我这个‘穷人’的感受,心里不平衡罢了。”方正吐了吐舌头悄皮道。
一席话,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对了,今天没见婶子?”她一整天不着家,还以为陈菊又在家幸灾乐祸,胡乱编排坏她名声呢!没想到她进屋这么久,都没看到她人影子。
李月兰叹道:“早上你们一走,陈楚生的娘来了。你婶子不是拿了她们家的沙么,昨天本来是要还回去的,结果你婶子给忘了,今天楚生娘来催,你婶子跟着就淘沙去了。傍晚才回来,没想到刚一进屋,楚生娘又来了,说是淘的沙不够细,让她明天才去淘些回来。你婶子自然不肯,两人大吵了一架,刚刚才休战。累了一天,估计现在睡了吧!”
怪不得这么安静,方瑶笑了笑没说话。
方正道:“田婶说话越来越硬气了,骂得比婶子还难听!”
男梅有个会赚钱的丈夫,家里条件比方家不知好多少,再加上陈楚生是村里唯一会读书的,脸上更是有光了。儿子丈夫都给她争气,她自认比陈菊高人一等了。说的好听是硬气,说得难听就是嚣张。
“从前田婶就是个爱耍泼的,现在日子越过越舒心,闲得发慌那耍泼的本事自然就越发精进不少了。”
“她家条这么好,为啥还看中那点沙子,死咬不放?”
“有免费的劳动力谁不想要?”方瑶冷哼,对田梅的人品同样不敢恭维,“她和咱婶子是一个路数,有便宜不占觉得对不起祖宗。”
都是不要脸的,端看谁更不要脸了!
方正点头,对二姐说的深表同意。
田梅那一家子,也就陈楚生还像点像,偏偏瘫上那样的爹娘,连带的,连陈楚生也不喜欢了。
难得安静一天的陈菊,第二天一早,就听到她划破的天院的尖叫声。吓得方瑶几个咬在嘴里饼都差点掉到桌上。
李月兰怔了怔:“发生什么事了?”
几姐弟摇摇头表示不知情,可是谁也没想去看究竟,低着头打算重新进入愉快的早餐氛围中,猛地就见陈菊拎着把菜刀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
“弟妹,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