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去后春天很快就到了。随着天气日渐变暖，十一娘的身体也变得好了很多。路攫的书院也开始正常运作。所以他能陪十一娘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反而遇到闻曦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
十一娘有点纳闷，她已经很是避免和闻曦有过多的接触。可如今不是她刻意的去接触，反而是闻曦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多了起来。
“我这里没有你想见的人！”十一娘看着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闻曦说道，“还是说白天我也控制不了你的兽性…”
“你说话就不能不这么刻薄么！”
“若不是你，我十一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十一娘冷哼一声。
“我来是有事来拜托你…”
十一娘有些惊讶。“无所不能的闻家少爷，也有要求我的事情？”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要和你吵架！”闻曦说道。
“说来听听，什么事…”
“前两日，爹找我。他认为对闻家有贡献的人才有资格做正室…”
虽然闻曦的话说的很委婉，可十一娘不傻，她怎么会听不出这话中的意思是什么。说是有贡献，这也无非就是为闻家延续香火的事情。十一娘进入闻家这几年来闻父对她一直处于冷眼相待的地步，以前她有闻曦的保护所以闻父也就一直忍着。可现在，她已经不受任何人的保护，若是有人想趁着这个时候让她难堪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绿萝，她的身份就不允许她坐上正室这个位置。而唯一的可能就是让卫莯做大的。
“然后呢…”十一娘无表情的看着闻曦，“你的想法呢？”
闻曦没有说话。
“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个你肯定不是为我着想…”
“我在我看来，做大做小或是做小妾都没有…”
“那你怎么不让卫莯去做妾！让绿萝做侧室！”十一娘质问道，此时的她的语气已经有些生气，“闻曦，我以为你多少对于你的行为有些愧疚，没想到你只会变本加厉！”
“正因为如此，我才在爹找你之前先找你！”
十一娘冷哼一声，“这么一说我是不是要因此对你说声谢谢！”
“你别这么固执！”
“固执？”十一娘看了一眼闻曦，“正室是我的位置！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的位置！什么是固执！闻曦，固执和保护你也分不清么…”
“十一娘…你…”
“闻曦，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可以轻而易举的答应下要将卫莯转正，却从来没想过我从正转侧后的心情是怎么样！一个正室变为侧室这是对我的侮辱！”
“十一娘…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十一娘觉得异常的愤怒，“正室的位置你别想让我主动让出！除非…你休了我！”十一娘甩袖转身离开房间…
从那日以后正转侧室的问题没有人再向她提过，而闻曦也是不再出现在她的房间附近，除了夜晚。也许，他们这样的关系要持续到卫莯和绿萝生下孩子以后或者是她们二人的身体恢复好转。她觉得现在她还可以如此留在闻府就是因为她还有这样的利用价值。若是…她连这些价值都没有了，那她的结果又是如何…
想到这里，十一娘觉得她这一辈子，也就只有在嫁给闻曦之前的时光是最幸福的…
如今的她只剩下了痛苦…
她苦笑一下，如今她还剩下什么活着的价值…
转眼间，已到夏季，绿萝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子。当上父亲的闻曦高兴的简直合不拢嘴。作为闻家的一员，十一娘也在场。这一幕在她看来就是对她无情的嘲讽。要求她在场也只不过是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
十一娘回到房间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她想知道，自己还留在自己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一个月后，卫莯生下一男一女。这对龙凤胎的降临更是让闻家上下到处都是欢笑声。闻父更是为了这三个孙儿的到来设宴庆祝。
十一娘更是觉得闻家的气氛已经不是她所能待的地方…她是否应该选择离开…
绿萝的声音恢复的很快，她抱着孩子来见十一娘。十一娘自然是热情相待。
“姐姐要不要抱抱他…”
“算了吧…”
绿萝站起身走到十一娘的身边，十一娘很小心的接过孩子，绿萝告诉她如何正确的抱孩子的方法。
十一娘看着那孩子笑了笑。也许这个笑容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发自内心，也是最温柔的笑容。绿萝看着十一娘的样子也是放心了很多。
“姐姐终于笑了…”
“是么…”十一娘很小心的摸摸娃娃的脸蛋，那娃娃更是笑着伸着手像是在很努力的想要碰到十一娘一样。
“笙儿很是亲近你呢…”绿萝说道。“平时笙儿很少亲近人，除了我和夫…”绿萝觉得像是说错了什么话一样赶紧闭嘴。
“他也是你的夫君，你没有叫错。”十一娘起身将娃娃交还给绿萝。
“说起来，我倒是做了几件衣服。”她从柜中取出来摆在桌子上。“平时也是闲来无事，首饰坊那边也不需要我来过问。所以就想着为这几个娃娃做些衣服，快看看。”
绿萝看了一下，发现春夏秋冬的服装十一娘都做了一套。更是做了鞋子，那衣服和鞋子可以说就如同外面买的一样。
“这些是…”
“以前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就想着想为自己腹中的孩子做些什么。所以学了很多…不过，学了也没有什么用…”
“有用的啊！”绿萝赶紧说到，“你也是笙儿的半个娘亲啊…若不是你让我嫁入闻家，我也许就只能住在那个小屋里…”
“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十一娘笑了一下，“我只不过是在为自己考虑…”
绿萝又待了一会儿就因为孩子要回去换尿布便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里卫莯也曾来过，但是十一娘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她的到来。对她来说，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卫莯的所作所为。
可如此想来后，她也觉得她在闻家的意义，在闻曦身边的意义，作为闻曦正室的意义已经全都不见了…
她觉得，是她还离开的时候…
离开这个让她无爱的伤心地…
夏去秋来。转眼间已经是这个时候。十一娘望着房间门前的那颗树，如今叶子发黄纷纷落下。
想想这些事都是从一年前开始的…一切的变故都是从一年前开始…
“夫人…”丫鬟叫了一声。
她让丫鬟将闻曦叫来，她觉得有些事一定要说。
“找我来做什么？”
十一娘向丫鬟示意一下。
“如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呢…”十一娘随手接了一片树叶。
“有什么话你就快点说！”
“一年前的你是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的…”不知为何十一娘觉得现在她很伤感…
“你该不会来找我怀旧吧…”
“闻曦…”十一娘转身笑看着他，但是她笑的很凄凉，“你休了我吧…”
过了几天，闻曦将闻府上下所有人叫到大堂，虽不知被叫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们都感觉到严肃的气氛…
最后到场的是十一娘，她现在闻曦的面前。笑的很淡然。
“今日叫大家来不为别的！”闻曦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见他拿出一张纸，字向着大家，“今日我要休了殷十一娘。从此卫莯便是我的正室！”
此话一出，周围哗然声一片。
而十一娘则是很平常的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便又还给闻曦。
“从今日起，你我不再相干…”
说完转身离开……
也许这一刻十一娘像是得到了解脱一样，眼泪也完全不受控制的流出。哪里才是她现在的归宿呢…
她回到了她的家，站在殷家的大门口，她轻轻扣门。
“谁啊…”
“是我，殷十一娘…”十一娘报完姓名以后门的另一面却没了声音…“开门啊…”
“对不起…我们家里没有叫殷十一娘的人…”
十一娘的脑中“轰隆”一下…
“你在说什么！这里是殷府！我是这府上的大小姐！开门啊！”
“他说的没错！”十一娘听得出那是她父亲的声音，“这里没有殷十一娘，更没有什么大小姐！我们根本没有女儿…”
“你在说什么…爹你在说什么！我是十一娘啊！”
“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赶紧离开！”
“你的意思是…与我断绝关系么…”十一娘的语气中透露着绝望，“好…好！断了便断了吧…”
十一娘轻笑几声转身无力的离开…
可这离开，哪里还会成为她的居所呢。
先是丧子之痛，再是夫君的背叛，又是被断绝关系…
十一娘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她一个人去承受！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她过得如此凄惨而闻曦却是妻妾儿女满堂！
天空像是也在为十一娘的事情所伤心，大雨突然落下。
街上的行人纷纷跑开躲雨，十一娘在人群中被撞了几次终于倒在地上。可却怎么也起不来，秋天的雨虽然冰冷，可却不及十一娘心中的伤心…她就这样倒在地上，借着雨声痛苦的哭着…
突然，她觉得她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转而一看，发现她的裙摆被血染成红色。那一刻，所有的恐惧都席向她。可眼前却是昏暗一片…
再次苏醒的时候她已经置身在屋内，床边坐着的人是路攫，见到十一娘醒后他脸上的担忧也缓和了几分…
“感觉怎么样…”
十一娘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猛的坐起，摸着自己的小腹，“我为什么…会流那么多的血…”
她苍白的脸望着路攫，路攫虽想回答，可他又怎么能告诉她那样的消息再去刺激她！
“是孩子对不对…”
路攫握着十一娘的手，“对不起，我找到你的时候太迟了…”
十一娘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但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路攫轻轻的搂住十一娘。
“你下半生由我来守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十一娘搂住路攫，这一次她哭的绝望，像是将她这一年来的所有的悲伤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之后路攫带着十一娘到书院后面他为自己建造的处所内。他知道十一娘现在已经无处可去，可他愿意给十一娘一个家。一个可以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路攫为了避嫌住在书院内。虽然他很想回家住，但是看着如今虚弱的十一娘他还真不放心离开…
而关于十一娘这次流产的消息她希望路攫不要告诉闻曦。在她看来闻曦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不如就这样结束一切…
这一次真的是不相往来…
天气越来越冷，可十一娘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好转。路攫请来的大夫也是纷纷摇头。
他告诉路攫：十一娘的身体小产过两次已经十分虚弱，再加上她本身的身体情况不好。还曾在雨中待过…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大概熬不过这个冬天。
“不会的，不会的…”路攫拉着十一娘的手，“我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可以照顾你的机会…”
十一娘冲着路攫笑笑。
“既然这样…那就在最后的这段时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冬季到来，十一娘的身体也是日渐恶化…路攫却只能陪着十一娘什么都做不了…
“你怎么一直看着窗外…”
“下雪了…”
“雪…”十一娘勉强起身，“扶我到外面去…”
“你这样的身体不能下床，雪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但是你要休息…”路攫很耐心的劝着。
“我想看雪…”十一娘说道，“我怕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路攫一愣，他隐藏起自己伤心的样子，依旧用他最温柔的笑容答应了十一娘。
他为十一娘披上件衣服…
外面的雪下的很大，只是这一会儿就已经将地上铺上了一层白色。
十一娘独自走上前，很是小心的接着落下的雪花…更是快乐的在雪中转了两圈。
路攫见状赶紧走上去，看着转了几圈后的十一娘的步子已经有些踉跄赶忙扶住她。十一娘像是累了一般坐在地上，她躺在路攫的怀里，本应该很温暖却又觉得寒冷至极…
“路攫…”十一娘轻唤了一声，“若有来生……”
路攫一直在等着十一娘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可是却没了声音。他怀中的人已经带着安心的笑容静静的沉睡…
十一娘这一生虽然充满了不幸，但她人生中最后的这段时间也许是她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