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将闻笛抱回艺墨苑,放回房间的床上,又替她盖了被子。其间小七和宝月等人试图发问,却被他身上的气势所震慑。
“侧妃娘娘受了些惊吓,好好照顾她。”李二嘶哑着嗓子,淡淡留下这句话,便消失在原地。
小七低头看到地上有些许血迹,紧张得连忙叫宝月替闻笛检查,结果发现她只是身上被蹭了些血而已,方才放下心来。
看来,那个李二伤得不轻。
送回闻笛,李二并未顾及自己的伤口,而是几个起落来到密室内——这里同尉迟锦程的书房相连,里面有一间相对较大的厅堂,四暗卫平日聚集都是来此,有时突然在尉迟锦程的书房出现,也是靠这里的机关。
今天,这里除了他们几个,还端坐着他们的主子——十七王爷尉迟锦程。
李二抬眼看到他,连忙走过去跪下,道了声:“王爷。”
尉迟锦程此时手掌已经做了简单包扎,他寒着一张脸看向地上跪着的李二,胸口起伏不定。
李二见他不答话,便哑着嗓子又叫了一声。
尉迟锦程方冷冷回了一句:“你将她送回去了。”
本来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王爷,闻侧妃已经睡下了。”李二淡淡开口。
尉迟锦程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李二,你可知罪!”
李二只是单膝跪在那里,哑着嗓子问道:“王爷,李二不知。”
尉迟锦程更加震怒,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质问道:“李二,你方才为何要阻止李三?”
李二缓缓抬起头,隔着面具看向他:“王爷,闻侧妃不能死!”
“此话怎讲?!”尉迟锦程面色不变,冷冷看向他,若是他的理由不能够说服他,立刻便要了他的命。
李二道:“其一,闻侧妃与王爷是有婚约的。王爷答应了侧妃的父母,要照顾她,若是闻侧妃在王爷这里出事,王爷便成了不守信之人。
其二,自闻侧妃入府那日起,李二便奉命守护,王爷曾承诺:若闻侧妃一日不显露对王爷的不忠,便要李二守护其一日。李二并未发现闻侧妃对王爷有任何不轨之处,反倒是她处处为王爷考虑周到,若是让她就这么死了,李二不义尚且不说,王爷便成了胡乱杀人的不仁之人。
其三,王爷现在急需拉拢援军,据属下观察,闻侧妃所学甚杂,若是日后能够辅佐王爷,则王爷大业可成。现在贸然杀了她,是为不智。敢问王爷,身为王爷的四暗卫之一,李二如何能让您因一时冲动,做了不信、不仁、不智之人?”
尉迟锦程闻言,剑眉微蹙,李二的这几个理由还真是让他心动。不过,他的态度却让尉迟锦程不愿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李二,你这几条大道理本王自然知晓。但今日闻侧妃已然撞见了本王运功,难道,本王要冒着风险,留着这个女人吗?!”尉迟锦程对李二厉目而视,怒喝道。
李二抬头望着他,嗓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从容:“王爷,若李二保证,闻侧妃绝不会说出半个字呢?”
“保证?”尉迟锦程嗤笑一声,“你拿什么给本王担保?”
李二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命。”
闻笛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朦胧中,听到有人叫她,睁眼却发现什么也看不清。
“什么人?”闻笛站在迷雾中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而那声音缥缈不定,却也听不出是谁。
“闻笛,好孩子,你还好吗?”一个妇人的脸孔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闻笛起初被吓了一跳,但看清那妇人的面孔后,惊疑地喊了一声“娘”。
“我的好孩子,快来,让娘看看你。”妇人目光柔和,伸出双臂做了一个等待拥抱的动作。
“娘!”闻笛刚想扑过去,重温那久违的怀抱,却突然停在原地,“不对,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闻笛看着她,那眉眼和自己的娘亲没有半点差别,然而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又是如何出现在她面前的?
“闻笛,你不想知道你爹娘的死因了吗?”舒玖宸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闻笛回身,见到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正在她身后。
“是啊,女儿,你不是为了这个才嫁入十七王府的吗?”
闻笛回身看去,娘亲的脸已经满是血污,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皮肉外翻,看上去就是被人生生用刀割出来一般。血水混合着泥沙,让那张原本美貌的脸瞬间变得恐怖至极。
闻笛被吓得后退一步,却被人从后扶住。花香沁人,那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闻笛,跟我走。”
“女儿!查明真相,为我们报仇!”母亲的脸庞再度出现,那娇美的容颜挂着两行清泪,看上去让人心酸。
“闻笛,你不要忘记答应了什么!”巨大的斗笠映入眼帘,惹得她险些惊呼出来。
“闻笛,你根本不爱十七王爷,跟我走!跟我走!”耳后的温热又让她的心猛然揪紧……
“女儿!”
“闻笛!”
“闻笛……”
三个声音不断在耳际交错,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般呼吸困难,闻笛想喊,却喊不出来,想动却动弹不得。
她只能任由那三张面孔不断在眼前交错,脑中已经乱作一团。
“啊——”
她终于如愿喊了出来。
入眼却是一片黑暗,沁人的花香钻入鼻腔。
是他?!
尉迟锦程静静地躺在她身侧,一双星眸微微反着月光,苍凉的夜色下,他那张无与伦比的俊颜正满是柔情。
他用那双臂膀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用衣袖擦拭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头,见她终于醒来,便柔声安慰道:“笛儿,有我在,已经无事了。”
“锦程……”闻笛睁眼望着他,半晌才沙哑着叫出他的名字。不知为何,夜半时分,伴着花香,唤他的名字,好心安。
“我在。”他给她一个安心的笑,“我一直都在。”
闻笛一头扎进他怀里,平生第一次开口撒娇道:“锦程……我怕……”
尉迟锦程闻言,心中一荡,将她搂得更紧:“莫怕,有我。”
闻笛往他怀里钻了钻,如同一只撒娇讨好的猫,几乎将鼻子贴在他下巴上,柔声问道:“锦程,你为何……要杀我?”
尉迟锦程闻言身子一颤,低头看她,眼中满是伤感:“笛儿,我不想的。”
闻笛素手抚在他胸口,静静感受着那衣衫下的炽热和起伏:“但是,下午若非李二,只怕我……”
“笛儿,你要相信我!”尉迟锦程用手猛地握住她的小手,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他的手掌裹着绷带,闻笛知道,定是下午弄伤了的。她分明地看到,尉迟锦程运功过后,鲜血淋淋的一双手掌。也正因为她看到了这一切,这个现在无限温柔的男人,下午用那种眼神看向她,还要杀了她!
“李三他……会错了意。”尉迟锦程将她的素手放在唇边轻吻,“所以,李二去解围,把你带走。”
见她仍旧一副受伤的表情,尉迟锦程的眼中怜惜更甚:“若我真想杀你,现在又岂会如此拥着你?”
闻笛狐疑地看着他,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又如一只对主人无限依赖的猫咪。她用手臂环住尉迟锦程的脖颈,一双眼望着他,开口道:“锦程,我已失去了父母家人,求你,不要让我失望……”
“好。”尉迟锦程看着她,认真而郑重地点头。
“锦程。”闻笛想了想,又开口道,“下午的事,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更不会说出去的。”
尉迟锦程闻言,身体微微一颤,好聪明的女人!
她已经猜到,他需要一个缄口不言的人,便亲自保证。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能否取得对方的信任,但她知道,说出来,绝对比不说要好。
“乖。”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唇角蹭着她的秀发,也让他的香气沾在她身上,“你是我最乖的宝贝。”
“锦程……”闻笛贪婪地吮着他身上流露的香气,好熟悉的感觉,竟然让她一瞬间想起了曾经日日送花的少年。
梦中的场景再度和现实重叠,那个从不曾见过面的少年在梦里怨她,又说过要带走她,这些不过是她对现实不满所产生的怨怼吧?
尉迟锦程,这个只提名字便可以让半个枉闻王朝发颤的男人,他总是让她捉摸不定。
不过现在,闻笛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她是以一个“任务者”的身份进入十七王府,那么情爱之事便与她无关了。
母亲那张带着血水的脸,深深映刻在她脑海里,舒玖宸的话也不断在耳边回荡。虽然她并未涉足江湖,但江湖的规矩,她是懂得的。
那一枚小小的追魂令,仿佛带着诅咒,令接到它的人为之癫狂。
成,便可一步登天,获得无上荣耀;败,便是万劫不复,从此再难抬头。
于荣辱,她看得极轻,她只想还父母一个真相。
也正因为如此,她更要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既然已经知道并确认了目标,那么,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锦程……”想到这里,闻笛素手轻轻抚上尉迟锦程的衣领,软软糯糯地唤了他一声,然后便去解他衣裳。
尉迟锦程察觉出闻笛的小动作,身子微微一颤,却将她手腕捏住,生生阻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