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过大片浮云,云下粉绿相接。
云凡和灼华坐在桃树下各执黑白棋对奕,静默如画,风雅如斯。
对下棋一窍不通的夏颜,在一旁看得昏昏欲睡,额头一点再点,眼看就要磕的桌面上了。
一支白玉手掌突现,好巧不巧正好接住她,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这一磕,夏颜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双手不自觉的抓住那带给她温软触感的手,翻来覆去的打量着。
混沌的大脑纳闷的想,怎看着有点眼熟呢?
“为师的手长得如何”?
一道戏谴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夏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握着的手的主人正是自家师父。
“徒儿还说谁的手长的这般好看,是师父的那就也难怪了”她眨着眼睛,俏皮的说道“也只有师父的天人之姿,才配得上拥有这样的手”。
“你呀,就会逗为师开心”!
云凡无奈又宠溺的说道,就着那被徒儿抱着的手,指尖在她额上轻点了一下。
“徒儿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以为师父不信,夏颜忙是举着手指保证道。
她认真的看着师父的眼睛,她家师父也温和看着她,眼底柔得能掐出水来,让她的心漾起了一丝波澜。
“你们师徒够了,别忘了还有我的存在呢”!被忽视已久的灼华怒道。
跑他的地盘来展现郎情妾意、情意绵绵,这不是欺负他孤家寡人一个,无人相看相守嘛。
闻言,云凡和夏颜同时偏头,清澈的眼睛波澜不惊,懵懂无知,颇为不解的看着他。
那如孩童般不谙世事的目光,直接将灼华噎住,不上不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盯着云凡师徒相缠的手指看了许久,才泄气的开口,语气十分颓然道
“这棋还要不要下了”
莫名的,云凡暗自松了口气。
他轻飘飘的瞥了灼华一眼,似随意的抬起那支被盯了许久的手,指尖拈起一枚黑子落与某处。
“胜负已分,这棋,不必再下了”
黑白分明的棋子即将布满全盘,白棋赢弱,大势已去,黑棋执掌大权,胜负早已注定。
“哇,师父好厉害”
夏颜拍手叫好,眼里全是对自家师父的崇拜。
却听云凡一言“颜儿可是看懂了”?
若是平时,夏颜肯定老实的说没看懂。可此时灼华在旁,直说,她自己倒是没什么,丢了师父的颜面可就不好了。
遂,她鼓起十二分的勇气道“徒儿自是看懂了”。
云凡又道“那颜儿说说看,为师这盘棋下得如何”?
师父那道充满鼓舞和欣慰的眼神,看得夏颜很是心虚,心里抑郁得紧。
她为师父着想,师父怎就不会为她考虑考虑呢?她看没看懂,师父会不知道?他老人家不是故意让徒儿难堪吗?
再纳闷,眼前的问题也得先解决,她思忖一下,装着腔调说: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委实曼妙得很,徒儿一时也说不清楚,还是留着下回再慢慢说与师父听吧”
云凡听后啧啧点头,道“徒儿所言甚是,是为师疏忽了”。
好不容易将事情糊弄过去,听得师父此言,夏颜顿觉不好意思,想着是否应该矜持的谦虚两句。
只见云凡突然清清浅浅的笑了,十分和熙,如阳光一般灿烂的普照大地。
他道“我的颜儿就是聪慧,不会下棋便能说得头头是道,将来学会了,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此话一出,夏颜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滚烫,羞得恨不得找块松软点的土地转进去。
“哈哈哈,小徒弟连下棋都不会呀”
对面的灼华笑的好不风骚,身躯半倚不倚的摇曳,花枝乱坠,最后干脆笑爬在桌面上。
夏颜看得很是恼火,眼睛微微眯起,笑得很是深沉。
她道“不会下棋怎么了,你这会下棋的仙人还不是输给了我师父一凡人,丢脸丢到凡间的,桃花仙君也算的上天下第一仙了”。
“哎”!灼华看着云凡,指着夏颜道“管管,管管,居然讽刺本仙”。
云凡弯弯唇角,声音清晰的说“颜儿口舌好生了得,为师甚感欣慰”。
夏颜靠在自家师父胸前,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一口淤血怄在胸腔里,灼华差点没气绝身亡。
看着亲密依偎在一起的师徒二人,眼中光芒飞快的闪过,连云凡都没有察觉。
“小徒弟,你觉得本仙的手长得好看吗”?
春葱玉指如兰花,那比女子还要漂亮的手,和那蛊惑人心的嗓音,使得夏颜浑身一抖。
视线瞥到一边,嫌弃道“我才不要看人妖的手”。
灼华身形一晃,他虽不知什么是人妖,但也知道人和妖生出来的是什么。他堂堂桃花仙君,何时被人如此辱骂过。
手中绯芒顿现,临近夏颜被云凡截住时,他才暗自后悔不已。
幸好如此,否则就算云凡不怪他,他自己也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活了好几百岁的仙了,跟一孩子计较这些,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灼华自嘲一笑,本想着戏弄云凡师徒,到头来,被戏弄的却成了自己。
云凡消了那道绯芒,似无意的看了眼失常的灼华,这才严肃的与徒儿说道:
“颜儿,跟桃花仙君道歉”
夏颜也看出了不寻常,师父严肃的表情更是让她心惊,似乎,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桃花仙君,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那支葱郁的手指已掐上她的脸颊,上下拉扯着,恨恨的留下一道红印。
“再敢没大没小,看本仙会不会轻饶你”
灼华笑着威胁道,已然不见之前落寞悲凉的影子。
夏颜咬着嘴唇,双眼含雾,任由他欺负,仿佛这样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
护徒心切的云凡,手指松了握,握了松,终是没有上前。
只因,他知道好友的分寸,知道徒儿的自责。
弯曲的手指伸直,轻轻的抚过那显著的红色印记,指过无痕亦无疼痛。
灼华不知,他一时心软的举措,让他受到了夏颜的认可。此后,少了一个拌嘴的人,多了一个知心人。
夏颜抱住灼华的细腰,仰起下巴笑道“还是这个模样的灼华比较顺眼”。
胸前的温暖和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让灼华隐约有些明白,云凡为何会对徒弟这般宠爱。
心里不由酸酸的想,若他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徒弟,他怕是会化身成比云凡更甚的宠徒狂魔。
“小徒弟既然看得顺眼,何不改拜本仙为师。以本仙的身份地位,定保你在仙界也能横着走。怎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玩笑般的诱惑,立刻遭到夏颜严重的鄙视,张开双手离得远远的,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一日为师,终生不弃”她如是说道。
这句话如烙铁一般烙上云凡心头,一同印入的还有她那无邪灿烂的笑容。
灼华听得震惊,他不过是开个小小玩笑,这丫头竟然如此认真。
夏颜习惯性去看师父,无意间一根枯枝落入眼帘。
高大的桃树繁花蔟景,一根小小的枯枝本不易被看到,她却真真切切注意到了,还生出一丝怜惜感。
脚下不自觉的靠近,她双眼迷离,似迷途的羔羊不知自己在作何反应。
白嫩的手指沿着枝干慢慢抚过,粉光萦绕,所到之处瞬间恢复生机。
突然冒出的花骨朵,在她指尖即将离开之际,忽然张开全部花瓣,粉嫩娇艳,馥郁芬芳。
夏颜一愣,随即一同绽放了笑颜,她问“小桃花,你是舍不得我吗”?
她身后不远处的云凡和灼华已然惊呆,能让生物复生的能力,别说是凡人,便是仙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不待听到回答,夏颜只觉浑身无力,眼前骤然一黑,顿时失去知觉朝着地上倒去。
刚回过神的云凡,眼明手快的接住徒儿。轻柔的将她抱起,一个闪身进到屋内,小心的放到床上。
灼华跟进来的时候,云凡已收回探查的手指。
“小徒弟怎么了”?
“无碍,只是睡着了”
云凡回道,表情似有松懈,又似更加难解。
灼华放下心来,白了他一眼道“那你怎么还这副德行”。
云凡不言,兀自走了出去,待好友跟了出来,他才停下脚步转身。
“颜儿刚才的反应你也看到了,若是查出她有事我还安心一些,她这样我才更为担心”
灼华摸着下巴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奇怪,他问“以前可有过类似的情况”?
“从未有过”!云凡坚定的回道。
“那就奇了,天下间除了本仙,也就那位传说中的上神有能力让桃树复苏。你那小徒儿,我瞧的真切。她就是一个会点三脚猫法术的普通凡人,万不能有这样的能力才对”
灼华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所幸就直接问了出来“云凡,你说你徒弟为什么有这样的能力”
云凡凝视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幽幽道“灼华,你这神仙当得确实失败”。
这话听得灼华尤为纳闷,他怎么就失败了?
话还没问出口,就见云凡又重新走回屋内,无声的关上房门。
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灼华倏地反应过来。屋子是他的,凭什么被霸占了床,还要让他让出屋子呀。
但一想到九重天百年教训,和凡间几十年的相处,他毅然决定,还是让出屋子为妙。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