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人家问她怎么混进来的,苏暮烟默默望了望牢房的铁栏杆,你说她是咋混进来的?她分明是被抓进来的好伐?
“你这么问,是要放我出去么?”
“要是我能放你出去,我还在这破地儿做什么?”方才用胳膊肘顶了顶她胳膊的姑娘立刻给了她一个白眼,“姐姐们是问你,怎么混进我聆琅阁来的。”
“哦……”这个呀,她这完全是属于幕后大老板给她开了后门的呀,可是她要是这么解释,好像也不合适哦?
苏暮烟尴尬地笑笑,“就是想找点事情做,混口饭吃。”虽然这话她自己都不信,但她也编不出来别的了,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好啦。
“混饭吃混到青楼来的,姐姐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另一位年纪略长些的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牡丹花儿,懒懒瞥了她一眼,喏,人家信她才有鬼!
苏暮烟叹了口气,无奈摊手:“我嫁过人,后来,被休了,回了娘家,又不好总要娘家养着,便琢磨着出来找点事情做……”嗯,就这套说辞她最熟练,加上她那委屈兮兮的小模样儿,说着说着就要落下泪来,也唬得那几位人精儿一样的姑娘们有些心软了。
“啧啧,说起来,这小娘子也是够可怜的……”
“你听她说得这般潸然泪下的,你们倒是都没瞧出来她是哪一个?”
“你说说,她是哪一个?”
“前次来咱聆琅阁大吵大闹一通,将清寒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不就是眼前这位么!”
“哦哟……可不是么……”
苏暮烟一时间被各种目光包围,有探究的,有嫌弃的,还有瞧好戏的……
这八卦她的几位都是她在聆琅阁里的“同事”,平日里因为苏暮烟扮成了男装,又是个没有存在感的性格,除了去厨房里端端菜送到客人面前,倒不怎么同旁人接触。
或许是萧百羽特意安排,前些日子,就连她负责的房间的客人,也只有许临一人。
是以,那些姐姐妹妹们见过她的,倒着实没有几个。
不过呀,说她小透明,到底还是有个姑娘将她认了出来——“你,你不就是那个,那个……”小姑娘指着苏暮烟眼睛一眨不眨,不晓得为何,竟一时间结巴起来。
“在下,苏叙。”好巧不巧这指着她脸颊红扑扑的妹子苏暮烟是见过的,好像叫……哦,妙儿。妙儿是厨房打杂的小丫鬟,十三四岁的年纪,先前一瞧见女扮男装的苏暮烟,就会红着脸跑开。
苏暮烟原本也并没有察觉,是有一次,厨子纪大叔鱼杀了一半,拎着宰鱼刀蹬蹬蹬走过来,一堵墙一样挡在她前面,滴着血的宰鱼刀在她眼前就那么刷刷刷晃来晃去,晃得她直往后咧。纪大叔那个大嗓门儿难得的弯下腰小声儿温柔同她讲:“嘿小子,瞧见那边那个小姑娘了么?”
“瞧见了,怎么了?”苏暮烟也是傻,愣头愣脑就扭脸看过去,却,只见着一个粉嫩嫩的背影。
“往后,你可得多留意她……”
纪大叔这话讲得不明不白,苏暮烟宛如智障地望着纪大叔,“啊?”为啥要多留意人家妹子?难不成……“莫非,她是别的青楼混进来的奸细?”
“哈哈哈小子想什么呢!”纪大叔乐得脸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直接一巴掌呼她脑袋上,苏暮烟心里直冒冷汗,幸好他没用拿刀的手拍她,不然,她还不得立刻血溅当场啊!
“那,那为啥要留意……”
“你真没瞧出来?”
“啥?”
“真是个小榆木疙瘩,怎么死活不开窍呢!算了,懒得和你多言……”纪大叔连连摇头,抿着嘴笑着转身拎着他那血淋淋的刀又回他的灶台边儿摆弄他的鱼去了。
咱苏姑娘那是啥属性?好奇心害死猫的属性啊!她哪儿听得这半截话,必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大叔,我知道我这人笨,所以您有什么您得跟我说呀……我这听了半天还没明白是个咋回事儿……”咳,也是这些日子她总来后厨走动,混熟了撒,不然她也不会这上赶着去问人家。
纪大叔嘿嘿一笑,四下望望,刀子砧板上一拍,声儿温柔得紧:“人家小姑娘呀,怕是看上你了,都盯着你瞧了好几日了……也就是你,还傻呆呆的一点儿没察觉!”
“……”苏暮烟登时愣在当场,她女扮男装实属无奈之举,这怎么还能惹上桃花儿呢?
后来呀,她真就听了纪大叔的,有意无意地开始关注那个唤作“妙儿”的小姑娘,果真,每回假装凑巧与她对视,都见那姑娘红了脸,目光躲闪,继而转身跑开。
要不是纪大叔跟她说得明明白白,她倒要以为这姑娘是被她吓跑的了呢!
若是在现代,这妙儿姑娘还该上着初中呢,娇小幼嫩,花骨朵儿一样,是祖国的未来,祖国的希望,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只是这样想着,也是一股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喏,咱苏姑娘倒是不介意百合的,毕竟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想和这个人长相厮守,是和这个人的心性品行颜值等方面有关,恰恰,与性别无关。
她不会因为对方是个男人就好坏不论的去喜欢,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就不敢喜欢。
可是,人家这妙儿姑娘,年纪是真小,她可没有恋童的癖好。
是以,苏暮烟晓得了人家心意,就开始琢磨怎么拒绝人家的好。
不过吧,拒绝也不对,人家也没说要喜欢你,你这扭扭捏捏自恋个什么劲儿?她早晚是要离开这聆琅阁的,又或者,哪日这妙儿姑娘发觉了她也是个女子,说不好,这刚飘起来的欢喜的泡泡呀,也就那么破灭了。
其实咱苏姑娘可一直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能指望她分多少心思在她那个可爱的小迷妹身上呢?她整天考虑的,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
想明白了,也就没啥好纠结的了,她还是管好自己,该干啥干啥吧。
后来,她也就没怎么见到过她那个唤作妙儿的小迷妹了。
可这天底下的事儿,还真就是无巧不成书,这不,牢里又见面了——
听闻“苏叙”二字,妙儿愣怔了片刻,继而垂下眼皮,只瞧着墙角匆匆爬过的蜘蛛,“我早就知道了。”小迷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瞧着她:“那日你换了女装,我便认出来了。”
这话茬儿,苏暮烟倒是不知道从何接起了。她这别扭性格,从来不晓得怎么自然舒服的同人相处,若非熟人,或是不得已,她一向少言。
正尴尬着呢,外头狱卒打着哈欠不耐烦地敲敲铁栏杆,“哎哎哎,你们几个小娘儿们,聊得挺投机呀?都给爷消停喽!再吵吵吵扰了老子睡觉,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牢一时间鸦雀无声,狱卒转身离去,却,一道妩媚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哟,官爷——您要怎么‘收拾’我们呀?”
“嘿嘿,小美人儿,你说爷会怎么收拾你?”狱卒此时倒来了兴致,面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又溜达回来了。
苏暮烟疑惑地望着那不晓得因何出声的女子——坠马髻,鬓边金簪斜插,流苏随着她动作摇晃,颊边一缕碎发垂散,淡扫蛾眉,美艳不可方物。
那女子起身走到牢门边,盈盈一笑,雪样白的腕子伸出栏杆外,纤纤素手就在那狱卒眼前晃。
狱卒挑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葱白似的手,说道:“小娘子这是做什么?”
“您瞧瞧我这只镯子,成色可好?”
“好好好……”
“若您不嫌弃,便送您了。”
狱卒乐呵呵摸着她的手,不急不忙地取下那只金镯,揣进怀里去。
“官爷,我只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来。”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据说是你们这里有人,得罪了上头的人……”狱卒也并不多言,说完就哼着小曲儿走了。
苏暮烟此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并不是她的身份被发现了,那她就还有出去的机会。
“娉娉,你可吓死人家了!”
被唤作娉娉的女子嫣然一笑,“问问清楚嘛,总好过不明不白的做个冤死鬼。”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苏暮烟讲的:“你说是吧?”
苏暮烟登时明白过来,哦,原来,人家以为是她得罪了人连累她们啦?
“……”无凭无据的事情,还是不好乱讲的!
“我虽不知今次之事因谁而起,不过既然都是聆琅阁的姐妹,大家也无须抱怨,有难同当便是了,况且,夙管事早晚会来带咱们出去的。”娉娉意味深长地又瞧了瞧苏暮烟,袅袅转身,坐回了原处。
苏暮烟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了,若今日之事就是针对她的,那,她是啥时候又得罪别人了?
她最近也没招惹什么达官贵人呀?咋滴就能是因为她呢?
苏暮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嗯,这件事情,肯定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只是个来打酱油的,早晚会被放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