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一般都是在混沌与稀里糊涂间度过的,数学课代表徐瑞雨同学正在这堂暴风雨前夕的自习课上分发试卷,林栩栩一直觉得他们数学老师的童年一定有阴影,才会以每天一张试卷的形式乐不思蜀的虐待着他们,才会选了一个恨不得把自己供在莲花座上,拖一坛女儿红,然后还要朝其他人竖起中指的变态课代表。
“林栩栩,等一下数学老师就会公布上次随堂测验的成绩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你说你每次都拖班级后退,你干脆退学算了。”徐瑞雨发到林栩栩面前的时候,又是一副阴阳怪气,栩栩从来都不是软柿子,每次都噎的她甩下一句“你少得意”后,气哄哄的走掉。
徐瑞雨是班上也是全年组的尖子生,爱拍老师马屁,爱打小报告,家境一般,性格却有些刁钻,总以为自己成绩好就一副老娘在天上俯视你们这群蠢蛋的傲娇模样,嫉妒林栩栩的家境,更嫉妒她身边总有几个男生鞍前马后,因此,满肚子的不服,隔三差五就朝着栩栩吐一番。
“徐瑞雨,你不但马屁拍的响,就连说话都有一股纯天然的臭味。”栩栩笑道。
“林栩栩,逞口舌之争有意思吗?你敢比成绩吗?我要是你早就没脸在班级呆着了,还要连累陈大川同学,你学习不好就别拉着被人垫背啊。”
还未等栩栩开口,陈大川站起来看着徐瑞雨说:“老子喜欢被他拉着,怎么着?徐瑞雨,你神经病吧,英文单词背多了?公主病犯了?还是脑白金吃多了,回你的座位上悬梁刺股去。”
“陈大川同学,我是为了你好。”
“徐瑞雨,你不就是仗着自己学习好吗?你不是想比吗?好啊,那我们打赌啊,下个月是高二的期末考,如果我能进班级的前五名,你以后给我老实一点,还有,给我离陈大川远一点。”
“如果你输了呢?”
“随你怎么办。”
“一言为定。”徐瑞雨冷哼一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继续发着她的试卷。
“栩栩,你太牛了,刚才你老帅了,我就知道我对你还是很重要的。”大川将凳子朝着栩栩的方向挪了挪,欣慰的表情仿佛有人替他赎了身一样。
“滚,和你没关系。”
一堂课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一半,数学老师才一脸沉重的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一沓试卷啪的一声甩在讲台上,整个教室瞬间笼罩在了乌云密布之下,那些清晰可见的鲜红的x仿佛教室上空漂浮的红领巾,紧紧的勒着大家的脖子,就连呼吸都变得很是微弱,显然,这次成绩又不怎么样。
“全班,只有徐瑞雨同学和刘婷婷同学是满分,全校高二,我们二班数学成绩倒数第一,你们每天吃饱了饭力气都用在了哪里?马上就升高三了,就这样还想考重点大学,干脆回家种地算了,还有林栩栩和陆天一,你俩一个48,一个49,你们俩是怎么考进长德的?考官都睡着了?还是其他同学都拉肚子了?你俩能不能在学习上用点心。
“陈大川,你不用偷笑,你也好不哪去,53分,同样没及格,我说你们这拖后腿三剑客什么时候能给我长点脸,学习,能不能把学习搞上去,我告诉你们,期末考,成绩再没长进,别怪我请家长了。”
数学老师顶着比墨砚还黑的脸,满腹愁容,一个劲的狂推眼镜,盯着后两排的方向,仿佛在用眼神说着“我会看着你的”,栩栩见状一个哆嗦,果然这个四十岁以上的老男人更年期要比女人来得早而且持续时间无法估测:“十道选择题错九道,懵都懵不对。”说完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出了教室。
栩栩盯着自己的试卷出神,48分,她简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就算现在倒过来是84分,要想高考成功拿下川大,也是不够格的。所有科目成绩里,她最值得骄傲的就是英语和语文,除了这两门课之外,她要穷追猛打的不止是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没一个过关的,那些化学元素、化学公式、物理理论、细胞微生物,什么x轴、y轴,什么sin、cos,在她那里只有一个统称叫做“那个什么”。
可成绩这事儿说着容易做着难,高中两年她都没搞定的事儿难道真就因为一个纪如生,让她好命的赶上每天点灯熬夜奔跑在重点大学边缘的学霸徐瑞雨?反正夏韵是极度怀疑,她更愿意相信那个三分钟热度的林栩栩,不行就打,打不过就跑才是她的作风,坚持努力、刻苦进步,何况还是因为一个男生,除非她脑子进水了或者徐瑞雨脑子进水了。
完全没有交集的高二和高三,让林栩栩只能望着纪如生的背影默默的在心中垂涎三尺,放学的时候,栩栩,陈大川还有夏韵,三个人并排的推着自行车刚走出校门,纪如生就仿佛夏天的微风一样,清爽的吹过栩栩的身边然后很是优雅的留下一个背影,栩栩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一措手不及的擦肩而过,对方已经淹没在了茫茫人海。所谓搅乱一池春水而不自知,偏偏还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物种,栩栩默哀,不自觉地有些脸红。
纪如生一直都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天赐的照个镜子都能被自己帅到的好模子,他好像从不过多在意,听说他经常在书桌里翻出几封叠成心形的情书,也经常收到一些包装的很精致的小礼物,就算是学习繁重的高中,他也能在某个人少的角落,被红着脸扎着马尾的女生告白,对于他的传闻越来越多,距离他离开的日子也会越来越近。
“栩栩,你怎么脸红了?”夏韵问。
“那还用说,被我帅到了呗。”大川抢答。
“我是热的好吗?你们不热吗?他们不热吗?又不是就我一个人脸红。”
栩栩此地无银三百两,夏韵偷笑,就陈大川一人还在一旁一个劲的甩着头发,以示他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正太形象。
长德中学本是寄宿学校,只有住在青潭市的学生才可以办走读证,而且每周日只准半天的休息假供住宿的学生出去采购或者办事,因此出一次校门就变成了很多同学比登天还难的奢侈事情,但是仅是住在清潭市内的同学就有几百人,所以一到晚上放学的时候同样是乌央大军被放逐的壮阔场景,混在穿着一样衣服的几百人里,纪如生依旧可以一眼就被认出来,就如他站在你旁边一样,就是有着别人没有的好闻味道,栩栩还有点回味。
三人一路肩并肩的骑着车,陈大川哼着小曲儿跟在他俩身后,一路都在起身够着路上梧桐树的叶子,然后团成团,在后面丢进林栩栩的衣领里面,栩栩竟然没有发脾气。
“这数学卷是要家长签字的,栩栩大川你俩咋办啊?”夏韵不禁担心的问着。
“咋办?凉拌。”大川说着,紧蹬一步,三人又一次并排。
“别说48,就算是8分,我们俩的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那可是比视死如归的董存瑞还要坚定,不过即便如此,大川也免不了挨一顿打,阿姨是不会就此放过他的,如果他依旧科,科,不,及,格。”
“林栩栩,你少得意,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化学是音乐老师教的吧,物理一定是美术老师教的,抛物线画的跟在书本上描下来的似的,就连老师都夸赞你有艺术细胞。”
栩栩气不过,抬腿就是一脚,不偏不倚的踹在了大川的腿上,大川来不及躲,自行车结结实实的走了曲线差点没摔跤:“最毒妇人心,叫什么林栩栩,干脆叫林毒妇算了。”大川说完,那叫一个一溜烟,顾不上腿上的疼痛,用投胎的速度骑出了百米之外。
栩栩懒得管他,依旧和夏韵慢慢悠悠的骑行在两侧布满梧桐树的马路上,小声谈论着纪如生,谈论着川大,这两个重于泰山的任务,栩栩狠心决定要去完成,这也是她第一次有了认真努力的想法。
其实林栩栩自认一直是个胸无大志的女孩子,日子过得懒散糊涂,整天和陈大川混在一起,虽然没有不学无术,可也没有什么值得父母骄傲的地方,除了性格耿直爽快而且爱惹麻烦外,在学习的这条道路上一直保持着倒数十名的记录从未被打破过,父母以前还苦口婆心的劝她,教育她,给她请家教,让她上补习班,可成绩不但上不去,反倒起了副作用,这一度成了栩栩爸妈内心的未解之谜,尤其上高中这件事,栩栩爸妈和大川爸妈不知道找了多少关系,才给成绩本就一般的二人送进了长德中学,可这俩泼猴,实属观音如来都难收服的恶棍,因此才不得不放弃而产生了送他们出国的想法,继而这学习成绩自然就没那么看重了。
栩栩和大川一同将自行车停在小区楼下,乘电梯上了楼,一个进了802,一个进了803,栩栩刚一进门,一股浓重的香味扑面而来,一桌子的菜令她心花怒放:“爸妈我回来了。”栩栩脱了鞋,将书包都在沙发上,不管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老爸,直接冲进了厨房。
“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这可是满汉全席啊,多难得,而且还有我最爱的糖醋排骨,你平时嫌麻烦,我那么强烈要求,你都不答应。”栩栩偷偷的夹起准备出锅的糖醋排骨,一边点头称赞她妈妈的手艺,一边发出一连串嗯的声音。
栩栩妈妈轻轻拍打了一下她这个小馋猫,将入盘的糖醋排骨放到餐桌上,解下腰间的围裙,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满脸欣慰:“老林,别看了,赶紧过来吃饭。”
林爸爸顺手关掉电视机,走过来坐下,栩栩妈妈倒了三杯果汁,首先举杯:“栩栩,今天你老爸的公司签了一个大合同,你老爸别提多开心,签完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买菜,一定要做一桌好菜给他庆祝。”
“瞧你说的,我哪里是那种语气。”林爸爸放下杯子,夹了一口面前的清蒸多宝鱼:“不过,你这鱼做的没有以前好吃了。”
“妈,老爸这是典型的打击报复,下次你就做糖醋排骨就行了,他爱吃这鱼,绝对不比我的糖醋排骨简单。”栩栩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往自己的碗里夹着排骨:“老爸,你真的很厉害,不过,你女儿也不差,我现在就要宣布,我要好好学习,我要考川大。”
屋子里的气氛突然间由喜庆变成了凝重,栩栩妈妈夹着排骨的筷子悬在半空中,啪嗒一声,排骨直接掉在了饭桌上,林爸爸一脸严肃的推了推眼镜,刚送进嘴里的鱼肉又拿了出来:“栩栩,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栩栩妈妈关切的问道。
“是啊,栩栩,哪里不舒服吗?学校压力很大吗?为什么突然要考川大?”
栩栩此刻额头三条黑线,看来对于她要考川大的事儿全世界的人都抱着一种“你是不是病了”的心态看自己,有那么疑惑吗?栩栩从不觉得,她一定要努力给所有人看看,当然,她不会对夏韵以外的任何人承认,她的想法其实是被美色给诱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