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嗯，你是？”
“……”
“喂？请问你是哪位？”
“你最近，过的好吗。”
婚纱店里，女人疑惑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打电话的人已经挂断，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怎么了，小雨？”旁边的男人关切的问道。
“没事，可能是打错了。”女人冲男人笑道，然后亲昵的挽起男人的肩膀，指着面前的几件婚纱，“这件玫瑰边的是不是太张扬了，我觉得还是这几件不错……”
婚纱店外，一个满脸疤痕的丑陋男人怔怔的看着店内谈笑的佳人，泪水在脸上顺着可怖的伤疤落下，随即打落在地上，那泪水滴落的纹络，仿佛是在嘲笑过往的种种。许久，丑陋男人收起了所有情绪，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般，静静的转身离开。
夜色渐暮。街上行人越来越少，仅剩的几个也是行色匆匆。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兴高采烈的从婚纱店出来，似乎已经对自己婚礼的服饰有了决定。
“小雨，你在这等会，我去开车。”男人捏捏女人的鼻子，轻声道。
女人乖巧的点点头。
男人的车在婚纱店的另一条街，大概是男人知道女人已经很累了，所以不想再让女人多走一条街的路程。女人自然也知道，看着男人只是短暂离开的背影，心里全是暖意。
男人转过了一个拐角，终于还是消失在女人的视线。女人嘟嘟嘴，无聊的在店门口独自踱步。忽然，女人看到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女人将它捡起，原来是一部手机。女人好奇的打开通讯簿，视线瞬间凝固。
已经凌晨，女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今天跟男人去看了婚纱本来应该很开心，但是接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总是让女人心里惶恐不安。女人起身打开灯，从床头拿过那个在婚纱店门口捡到的手机，再次翻出通讯簿。女人深信这个手机的主人就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因为通讯簿里只有一个号码，那个号码正是女人自己的号码。而那个号码后面的备注确是——果果。
女人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屏幕辐射的白光刺得女人眼睛生疼。为什么通讯簿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号码。还有电话里那个人的声音，那么嘶哑，根本不像正常人的嗓音，更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但无论是那个嘶哑的声音，还是果果这个昵称，都让女人感受到强烈的熟悉感。女人的意识越来越疲倦，随着夜色推移，女人还是带着困惑沉沉睡去。
“你快结婚了？”
黑暗中，一到声音兀自响起。女人吓了一跳，但还是点头。
黑暗中那个声音沉默不语，此刻，仿佛黑暗只是单纯的黑暗，单纯到女人连自己都快感觉不到了。
“你……到底是谁？”
女人轻声发问，困惑终于还是战胜了恐惧，她已经听出了这个嘶哑的声音跟电话里的声音一般无二。
“……”
女人等了许久，那个嘶哑的声音还是没有在响起。
突然，一道橘红色的光芒撕裂了黑暗，在原本纯净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但耀眼也仅仅是瞬间，瞬间无边的火海代替了黑暗。恐怖的高温让女人的皮肤开始干裂。
正在女人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痴别发呆了快跑啊！”那个人影抓起女人的手就向火海之外逃去。
周围场景再换，火海渐渐落于女人身后，那个人影拉着她逃到了一个露天天台。许多消防车和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在楼顶聚集。
突然一道热浪袭来，原来火海已经蔓延而至，那个人经用自己的身体堵住天台唯一的门，对女人喊道：“果果，跳啊！”，那个人影此刻已经被火焰吞没。
女人不知所措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大脑忽然一阵剧痛，那个人影越来越模糊，火海终于突破了最后的防线向她淹没而来。女人无能为力的看着淹没而来的热浪，除了恐惧之外还是恐惧。最后一刻，那个人影终于还是先火海一步出现在了女人面前，一把将女人从天台上推了下去。
女人双眼无神的看着下一秒顷刻倒塌的大楼，耳边那个人影歇斯力竭的声音还在回荡。
“果果，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清晨，女人揉了揉肿胀的眼睛。昨天捡到的手机还在手机紧紧攥着，昨晚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女人又想起刚刚在梦中发生的一切，她始终没有看清救她的那个人什么样子、还有黑暗里那道嘶哑的声音，简直跟昨天电话里的一模一样。
“果果，活下去，一定活下去！”
那个人影最后那句话再次在女人脑海中响起，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女人像是抓住了什么，可是突如其来的剧痛占据了她大脑的每一个细胞。女人痛苦地抱着头，眼泪莫名奇妙涌出。
“果果，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女人越是努力去想，头痛就越是加剧一分。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般，痛感慢慢减弱。可梦中发生的一切依然是毫无头绪。
突然又是一到熟悉的声音，女人连忙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小雨起床了吗？”
“嗯。”
“刚才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以为你有赖床了呢。”
“我刚才……在收拾头发没有听见。”
“好吧，我给你买了早餐，现在在你楼下，是不是要邀请我上楼呢？”
“嗯，你上来吧，我去给你开门。”
“嗯，待会见。”
电话挂断，诺大的屋子又重归于寂静。
为什么我刚才下意识的对他撒了谎呢……女人努力让自己清醒，简单的打点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没过一会儿，门铃响起。女人给男人开了门，看着男人大清早买来的早餐，心里一阵感动。
女人乖巧的坐在男人身边吃着男人为他买来的早餐，男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吃东西，时不时抬手为女人擦去嘴角的食物。
看着女人快吃完了，男人笑着说：“小果，你吃东西得样子真好看。”
女人一怔。
“果果，你吃东西的样子怎么像个小猪一样，满嘴都是，不过挺好看的，嘿嘿。”
记忆深处的场景兀自浮现，女人痛苦地皱起眉头，头部的痛感越发强烈。男人急忙从抽屉里拿出药片，喂女人吃下。
男人关切的对女人问东问西，女人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几句。男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带着吃完的早饭盒子离开了。
女人蜷缩在客厅的角落，她脑子很乱。女人把头埋在腿里，似乎这样会有一丝安全感。
“果果，你上辈子是不是鸵鸟啊。为什么总喜欢把头埋下去，要不下次给你找堆沙子埋吧，哈哈。”
女人拿出昨天捡到的手机，喃喃道：“你究竟是谁……”
夜晚，护城河旁。男人走到那个人身旁，随手拿过了那人身旁的一罐啤酒、
“我们要结婚了。”
“……”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
“……”
“她好像想起你了。”
“……”
“你以后可以不再找她吗？”
“……”
“我们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
“……”
男人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片刻后，无奈苦笑，将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欲转身离开。
那个人突然伸出干枯的手臂拉住男人，男人诧异的回头看着他。
那个人缓缓抬起头，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庞出现在男人视线中。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恐。
“程诺，好好照顾她。”
如果女人在这儿，一定会发现，电话里的嘶哑声音的主人，正是这个丑陋无比的人！
男人惊喜的看着他，说道：“阿晟，你……你原谅我了？”
那个人没有在说话，只是收回了干枯的手臂。转过身去，沿着这条不知走过多少遍的护城河，缓缓远去。
只留下男人在原地，喃喃道：“我永远都比不上你，即使是现在，输的人，还是我。”
时光消磨的永远是人的耐性，相比之下，城市苍白的轮廓和街道上金属的轰鸣声与时光并无太大关联。丑陋男人沿着护城河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到即便转身也在看不到那个男人。已经是盛夏，丑陋男人依然裹着厚厚的黑色袍子，难免会引人侧目。面对这些，丑陋男人笑笑，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了被当成怪物的日子。
丑陋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倚靠在河边的一颗老柳树旁，老柳树树干上一团团的疤痕像极了丑陋男人脸上的伤疤。
“果果……”
夜色下，行人渐稀。黑色的袍子与黑暗渐渐融为一体。丑陋男人怔怔的看着远方早已不带着暮色的天空，泪水在眼眶中来来回回的打转，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阿晟，回家吧。”
红衣女人找到了丑陋男人，站在不远处对他说道。
丑陋男人没有言语，转身离开倚靠的老柳树。
红衣女人打开车门让丑陋男人先进去，然后自己坐上了驾驶位置，轻声问道：“阿晟，接下来去哪？”
丑陋男人嘶哑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他回答：“在这个城市在呆一段时间吧，参加完果果的婚礼，我也就该放下一切了。”
已至凌晨，车子在街道上迅速穿行，车厢内又重归于寂静。红衣女人也没有在说什么，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静。只是里程表上超过150的数字正提醒着她自己。
“阿晟……”片刻后，红衣女子犹豫问道，“你们之间，到底还要怎样？”
丑陋男人一怔，随即神色恢复无常。他静静地看着车窗外，许久之后，就在红衣女人快要放弃询问的时候，嘶哑的声音又在车厢内响起。
“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可能，还是不甘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