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温度瞬间直降到冰点,凌雪儿感到周围的阵阵杀气,那是从贺颜拔出一半的剑上发出来的。
刺耳的拔剑声让她的心一紧,猛烈地跳动起来。与此同时,贺颜的头又开始疼起来,就像那晚摘星楼下,血色的月亮,似有无数的细针钻入脑中,阵阵地疼痛,在里面扭曲着、翻滚着。
他不由得轻轻地“啊”了一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握着剑柄的大手晃了两下,殷红的剑穗飘荡起。
“是你,是你把六郎藏起来了,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明夫人突然跳了起来,与刚才的病弱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狂喊着扑向凌雪儿,抱住雪儿猛地摇晃着。
房间里的人全都愣住了,明夫人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我的六郎在哪里?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陈太后不仅眉头皱起:“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啊?”
不料,明夫人转而又扑向陈太后,面露着狰狞:“我也认得你!你把我的六郎抢走了,你是个恶毒的女人……”
她双手狂乱般地抓向陈太后头上的金光闪闪的发饰,一支精美的金色步摇被她狠狠地扯了下来,一缕黑发散落下来。
陈太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急急后躲,明夫人则追着她不停地在房间里跑。
明夫人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狂笑道:“哈哈,你也怕了!你也有怕的一天!是你害死了梅姐姐,是你害死了我的六郎,你是个狠毒的女人,我要你为他们偿命……”
陈太后听她喊出“梅姐姐”三个字,脸色突然大变。
“来人,来人,快保护太后。”宋晓急急地喊道,他的手却拉住凌雪儿向房间外冲去。
宋瑜抱住发疯似的明夫人,哽咽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孩儿。”
明夫人还在继续狂喊,众人见状纷纷逃离明夫人的卧室,陈太后被两名宫女搀扶着,额前一缕发丝散落,手放在胸口不停地喘息:“疯了,疯了,这个女人疯了,彻底疯了。”
贺颜也刚刚从头痛中缓过来,缺乏睡眠的脸上显得更加疲惫。
他问道:“太后,您看这跳楼事件……”
陈太后镇定下来,果然是看惯宫中的各种伎俩,唇边一丝冷笑。“明夫人疯了,一个疯子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人已经疯了,她说的话没人会相信的,疯疯癫癫的,一派胡言乱语,由她去吧。起驾回宫!”陈太后烦躁地摆摆手,一刻也不想多呆,起驾回她的永华宫去了。
“恭送母后!”宋晓用余光耐人寻味地暼了一眼贺颜,随后,也带着凌雪儿扬长而去。
一场三堂会审,最终以闹剧的形式告终,摘星楼坠楼事件被不了了之。
不出半刻时间,几乎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明夫人疯了。
可怜的明夫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前去探望病情,一个失宠多年的夫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这下疯了,更没有人前去登门问候。
四王子自此闭门不出,日日守候在母亲的身旁。
凌雪儿和宋晓的心里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一关过去了。
事后,雪儿对宋晓细细讲起那晚在摘星楼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暗中有人在窥探,在观察,似乎是在等待时机。
晚饭的时候,宋晓又打发宫里几位大夫前往将军府,探望贺颜的病情。听说,贺颜的病倒是越来越重了。
听诊治的大夫回禀,大将军贺颜是因为操劳过度,夜不能寐,睡眠不足,引发的头痛。
宋晓为了表示关怀,特准贺颜休假几日,安心调养。陈太后也送去了不少安神补脑的良药。
头几日,贺颜还认认真真按大夫开的方子大碗地喝药,几罐子的汤药下去,不但没有一点起色,反而越来越重了。
后几日,他干脆直接把药碗换成了酒碗,一连喝了几坛的好酒,然并没什么卵用,头照样疼,晚上照样睡不成。
深夜,偌大的将军府,他像个幽灵一样飘荡着。头上的那轮弯月像一只独眼睛的怪兽,静静地凝视着他,宛如在嘲笑他,明夫人疯了,他感觉自己也快疯了。
静静的夜里,每个院落,每个房间,鼾声此起彼伏。他的总管,他的亲兵护卫,他的丫鬟仆人,做饭的、烧水的、打更的,甚至连门外要饭的,都在呼呼大睡。
他倒在床上也想睡,但是脑袋里像是有个小人,拼命地拽住他的睡意,常常刚刚合上眼,便会在一个梦境中惊醒,反反复复,他开始烦躁起来,索性起床踱出门外。
大门口值夜班的门卫,看到他们的大将军,立刻打起精神,个个站的笔直。这几天,大将军脾气不好,还是不要招惹他。
在门里门外巡视了好几圈,瞬间倍感无趣,他重新又回到卧室,见丫鬟小桃正趴在他的桌上呼呼大睡,如豆的烛光照着她的粉红色的小脸。
鼻息间均匀的呼吸,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这丫头正是贪睡的年纪,贺颜不由得羡慕起她的睡相。
小桃是七八岁的时候,就来到将军府,那时她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灵气,一笑起来,脸蛋上两个浅浅的酒窝。
贺颜坐在她的对面,仔细端详起灯下的少女。再过三个月,这丫头就满十八岁了,该给她许配个好人家了。
他猛地摇摇头,这是怎么了,竟然操心起小桃的婚事了!他,贺颜,大将军,驰骋沙场,英勇杀敌,什么时候这么儿女情长起来了?
他抓狂地挠头,睡不着,竟然开始胡思乱想。啊!这是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成这样的!
他侧眼看向书案上那个锦盒,没错,就是那个锦盒!是它害的他失眠,害的他睡不着觉。
自从那天晚上,他不顾竹林三君子的叮嘱,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打开盒盖看了一眼,从那个时刻起,他就华丽丽地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