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十里,漫天飞舞的雪花簌簌而下,那鹅毛般的雪片沾在高大苍翠的松树上,渐渐积厚,不时传出松枝被压断的声音。在这茂密的松林里,几个白衣打扮的青年正在一棵树冠张开宛如巨伞的古松下说着什么。
“陈师兄,我们都寻了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那魔头的踪迹呢?”一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消瘦年轻人问道。
“师父的消息是不会有错的,那魔头的肉体受了重创,暗界有用人心补缀肉体的邪恶灵力功法,他一定是躲在这古钰牢的某个地方。咱们赶紧找,活捉了这个魔头,师父一高兴说不好就要赏咱们些铁卷、铜卷的灵力功法。”那被唤作陈师兄的青年鼓动道。
围着的余人,听到铜卷铁卷的灵力功法,心头皆是一振。灵力修行,包含积蓄灵力和引用灵力攻防。高深的灵力积蓄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没有相应的灵力功法把控灵力,那也就只是强身健体的小用处而已。灵力为粮草,灵力功法为兵将,兵强粮足才能打胜仗。在灵力大陆,灵力修为高深的先人前辈为了让自己的后代门人能够继承自己的修为,往往将一些灵力功法记载下来。这些被记载下来的灵力功法根据是其灵性程度由低到高被分为低灵卷、中灵卷和高灵卷。根据灵力功法的威力大小,低灵卷分铁卷、铜卷、银卷、金卷;中灵卷分清溪卷、奔江卷、碧湖卷、蓝海卷;高灵卷分劲风卷、崩雷卷、闪电卷、虹灵卷。一卷厉害的灵力功法,能够大幅提升灵力修行者的实力。也正因为如此,许多贪婪的灵力修行者往往因为一卷高深的灵力功法大开杀戒,闹得个腥风血雨,九州动荡。
几人说话间,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划破夜空直直地向着他们刺来。那些恰巧碰到蓝光的雪片,都“呲”的一声化作了白烟。
“白利师兄回来了。”一个小个子少年像一只敏捷的猫儿那样溜下了几人近旁的一棵老松。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周遭空间猛然一震,一个目光桀骜,下巴尖翘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几个白衣人之间。
“恭迎白师兄。”那刚刚鼓动大伙的陈姓年轻人领着众人向白利揖了一揖。
白利兀自不理会众人,喉结一动,尖锐狠厉的声音响起:“一群白痴,山东有动静,你们在山南瞎晃悠什么?”
“我们也是刚得到消息,大家又不像你那么幸运早早就习得了师父的电光掣,山南到山东是需要时间的啊。”陈姓年轻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陈侨一,你......”黑夜中,白利的两颊爆出了两块可怖的肌肉。
“白师兄,白师兄您别发火,我们马上赶过去。”那刚才从树上溜下来的小个子劝解道。
“明天早上,山东洪家坪,若是晚到,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说着白利施展电光掣,顿时身上蓝光一炽,化作一道闪电朝着东北方逝去。
陈侨一啐了一口唾沫,暗骂了一声:“妈的,不就侥幸学到了电光掣吗,不猖狂能死吧。”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各自吃了一些干粮,也都运起灵力迅捷地向山东赶去。
翌日清晨,一整夜的大雪方歇,初升的阳光刺不透东方厚重的阴云,空气沉闷而冰冷。在这万里皑皑之中,一串清晰的脚印沿着瀑河向东不断延伸。联络四方猎头,共抗雪魈的重任,作为山南猎头的金振明义不容辞。这日,他早早起来,抄起一杆长柄猎枪,拿起婉儿妈为他准备的干粮便大踏步的出了门。
金家的偏房里,淡紫色的烟雾一样的光辉,袅袅娜娜地缠绕在一个少年的周身,看上去颇为怪异。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夜修未毕的戈瞳。柴门外雄鸡一声唱,紫色的光辉漾起了一圈圈的细密波纹,随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戈瞳慢慢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筋骨,一夜无睡的他竟然看不到一丝倦意。
“师父说的饱涨感,来的越来越迟了。害得我一宿没睡,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戈瞳蹙起眉头,若有所思。但是随即便释然了:“不管了,不管了,修习了一夜还真饿得慌呢。”
“瞳儿醒了吗?”房门被推开,金夫人拿着一双新鞋子走了进来。
“师娘早,瞳儿要起来了。”戈瞳一边穿鞋子一边应着金夫人。
“瞳儿,快来试试师娘给你做的新鞋子。”金夫人爱怜地抱起戈瞳,给他换上了新鞋子。
戈瞳从师娘怀里钻出来,跳到地上蹦了蹦:“真舒服,谢谢师娘。”
“舒服就好。”金夫人欣慰的笑了笑:“去看看你琬妹妹醒了没,师娘去给你俩做好吃的。”
戈瞳应了,蹦蹦跳跳地跑去了正房。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早起的金振明扫了个干干净净。金夫人进了位于院子西侧的厨房,不大一会儿让人看着觉得暖洋洋的炊烟就飘了起来。院子的东侧,紧靠着大门口的地方有一排鸡舍,骄傲的公鸡时不时地梗着脖子长鸣,害羞的母鸡下了蛋,红着冠子郭格达郭格达。正房里,有些起床气的小金琬,被戈瞳逗得格格直笑,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像极了金夫人。戈瞳看着小金琬粉嫩的脸蛋,按捺不住地亲了一口。小金琬觉得痒痒,笑得更欢了。
日头往上了些,渐渐地想挣脱出乌云,乌云似乎看穿了日头的心思,便借着些风势,聚集了一帮兄弟,把日头埋得更严了。金牛村北面的瀑河结起了厚厚的冰层,在这冰层的上面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这雪和河岸上的雪连成一片,如果不是因为在这里生活得久了,恐怕谁也看不出这里竟有一条深深的河流。越过瀑河再往北,地势就开始慢慢升高,远远地看过去,阻隔住视线的就是巍峨的坠仙山。此时,你要是视力足够好,就能看到十几个雪球样的东西正从坠仙山的半山腰上迅速地“滚”下来。这雪球样的东西越往近处越大,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慢慢地便能分辨出脑袋和四肢。假如正在观察它们的是一个恰巧见识过又没有死掉的幸存者,他一定会惊恐的喊出:“雪...雪魈...雪魈来啦!”
只见那群雪魈脸面森蓝,眸子血红,浑身上下皆披着灰白色的长毛,一举一动,粗鲁暴力,肌肉虬结,站起身来八尺有余。显眼处,还数那两双和身体不大协调的巨爪,抓冰冰粉碎,挠石石破裂,真是坚固如金刚,锋利如宝剑。它们从坠仙山上下来,到了瀑河边,都齐刷刷地都停了下来。其中的一只,比其他雪魈看起来要壮硕不少,像是这群雪魈的首领。它在河边嗅了嗅,又伸出一只爪子试了试,才又率领众雪魈沿冰过河。它们过了瀑河,径直向金牛村奔去。当这群雪魈到达金牛村的时候,金牛村的猎户百姓们正在吃早饭。和这些畜生相比,人类是渺小的。它们两个一组,三个一波,毁门破院,杀人掏心。
最先遇害的是村北牛大宝家,随后凄厉的惨叫声便响遍了整了村子。一只被鲜血染红了毛发的烂鼻孔雪魈,越过了金振明家的木篱笆,金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惊得呆了一呆,但随即抱起正在大口吞咽早饭的戈瞳和被吓哭了的小金琬躲在了床下。院子里被吓坏的公鸡和母鸡们慌不择路,乱飞乱跑的时候惹怒了这只恶屠夫。只见那烂鼻子雪魈一阵捶胸顿足,狂吼一声,挥起两只前爪去拍打夺路逃命的家禽们。那只打鸣的大公鸡被它一爪拍中,顿时就像一发猛然间改变了航向的炮弹一样,撞到了墙根上,溅起了一片血雾。随后又有倒霉的鸡们被它拍中,被拍中的鸡们撞在墙上或者撞到地上均会溅起一片血雾,立时便没了性命。
透过师娘颤抖的身体,戈瞳感受到了师娘的恐惧。在这个世界上,戈瞳再也找不到比师父和师娘对自己更好的人了。三年前沦落为孤儿时的强烈无助感和悲痛感猛然间在戈瞳的内心深处苏醒,这感觉先是剜心刺肺,然后就让人觉得痛不欲生。六岁的少年,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娘,快让爹爹来救救咱们,我怕我怕。”金碗的啜泣声和哭喊声势必要引来那烂鼻子雪魈。
一种强烈的护子欲望顿时让金夫人一个柔弱的女人变得坚强。
“小瞳,一会儿师娘去引开雪魈,你背着你琬妹找机会快逃。”金夫人抱了抱戈瞳又亲了亲金琬,不容戈瞳回过神来,她便从床下滚了出去。
金琬蜷缩在戈瞳的怀里,哇哇哭个不停。
“我绝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我绝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戈瞳抱紧金琬喃喃自语。
金夫人正要打开房门,突然头顶一声巨大的坍塌声传来,半间房子的房顶被那烂鼻子雪魈掀在了一边。一根碗口粗的椽子掉下来,砸在了金夫人的后背上,金夫人眼睛一黑便昏了过去。小金琬看见母亲倒在地上,哭喊着从戈瞳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烂鼻子雪魈从屋顶的豁口处探头进来张望,森蓝的脸庞丑恶可怖。它很快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的金夫人,小金琬的哭喊声也一样引起了它的注意。它看了看金夫人,又看了看小金琬,腥臭的涎水混合着鲜血从它黑色的獠牙扯着丝儿掉落到地面上,似乎是在犹豫着先抓哪个。金琬从床下钻出来,一抬头看见雪魈丑恶的面目,吓得哭得更凶了。烂鼻子雪魈被金琬的哭声吵到,狂吼了一声,伸出爪子抓向了小金琬。那爪子,看上去粗大笨拙,事实上却锋利有力。小金琬柔弱的小身体,若是被它碰上一碰,不能要命也一定会筋断骨折。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戈瞳抄起师父送给自己的长柄猎枪,飞一样的跳起继而狠狠地落地,硬是将那烂鼻子雪魈粗壮有力的胳膊牢牢的钉在了地上,然后,顺势一滚将小金琬救在了怀里。烂鼻子雪魈被胳膊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的发了狂,举起那只能动的爪子暴躁的胡乱拍打起来,金振明家的房子一瞬间坍塌殆尽。戈瞳护着小金琬从废墟中爬出来,四周不时传来乡亲们遇害时的惨叫声。
“娘,我娘还在里面,我娘还在里面。”小金琬扯着戈瞳的胳膊哭喊着。
戈瞳急中生智,他找到院子里一个用来养兔子的地穴,扒开砸在上面的烂木头,把小金琬放了进去。
“琬妹妹,你去救小兔子,我去救师娘。哥哥不来,你千万不能发出声音。”戈瞳安抚金琬。
金琬懂事地点了点小脑袋。
戈瞳将灵力灌注感官和四肢,敏捷地躲开因烂鼻子雪魈拍打而四散飞来的石头和木屑。
“昏倒的师娘一定是被埋在废墟里了,只是这烂鼻子不停地发疯,怎样才能救出师娘呢?”戈瞳脑筋飞速旋转。
那烂鼻子雪魈看到了飞快躲闪的戈瞳,见是仇人来了,长吼了一声,竟忍着疼痛拔下扎在手臂上的猎枪,一把向戈瞳掷来。戈瞳反应不及,师娘为他缝制的熊皮大衣少了一角。烂鼻子雪魈见没有伤到戈瞳,顿时有些火了,大腿肌肉猛地伸缩向着戈瞳藏身的断墙扑了过来。戈瞳眼疾手快,浑身紫色灵光乍现,拔出扎在地上的长矛,转身刺向扑来的烂鼻子雪魈。雪魈扑势很猛,待到它发现戈瞳闪亮的枪尖,已是躲闪不及,只听到“噗嗤”一声响,猎枪穿过雪魈的喉咙从后脑勺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