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炀小心翼翼的接过憨子手里的铜铃,翻来覆去的细细琢磨了好一会。这铜铃形状像口钟,只是比钟小的多,铃口有一圈刻纹,像是龙蛇又像是龟纹。尽管铜铃也沾着泥渍,但清除之后铜铃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姜炀虽然也算做过两年考古,但对这铜铃的年代来历他也看不出所以然来,端详一会便少了些兴趣,见憨子眼珠不转的盯着它,便随手拿了块破抹布塞住铃口,递给了他。憨子接过铜铃,宝贝似的捧在手心,把塞铃口的破抹布揪了出来,扔在一边,说道:“这擦桌子的破布怎么能塞我的宝贝铜铃呢”,说完他拿着铜铃坐在桌旁仔细端详着。
姜炀看着憨子认真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从塑料袋里拿出泥盒。那木盒子外层包裹着潮湿的泥土,姜炀拿刚才那布沾了水,擦拭了一下,不多会,一个泛着老气的紫黑匣子显现出来。方盒像是檀香一类的木制品,盖缝处绕着一层封蜡,盒子周身虽然没有刻纹,却透着老旧,仿佛在地下沉睡了许久。
姜炀饶有兴趣的把玩着紫黑盒,却迟迟没有打开,这就像是一个守着好吃的糖果却不舍得吃的小孩子心理一样,越是让他觉得神秘,他越是有些不舍得打开,生怕里面空无一物或者没什么值得称奇的东西。他脑海中开始不停的幻想盒子里面的情形,潘多拉魔盒?封印妖魔紫盒?时光穿越宝盒?一时间他所能想象到的奇异怪事充斥在脑海中。
姜炀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时,手中的紫盒却忽然被憨子拿了过去。“嘿,这是啥?”姜炀还未晃过神来,啪的一声,盒子被打开了,憨子正一脸迷惑的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我靠!姜炀心里暗骂一声,看着憨子呆呆看着盒子里东西,姜炀此刻竟然有种期盼憨子会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的心理,然而憨子仍旧那副痴呆的表情,姜炀叹了口气接过盒子。
盒子里既没有毁灭世界的病毒,也没有封印的妖魔鬼怪,更没将憨子穿越消失。盒子里只有一本册子,还有一卷黑布。
“这写的都什么玩意,看不懂”,憨子翻看几页册子,有些失望。姜炀接过册子,看到封皮竖写着‘風角要述’四个字,他大略翻开了一下,难怪憨子看不懂,这要述里面的文字佶屈聱牙、晦涩难懂,语句陈述更是随心而发,缺乏逻辑,转折起伏很大,倒看着像是一本心得手记。
细看了半天,姜炀也只大体感觉这本要述的内容好像是以炼神,会虚、通墓和望气,四层境界为纲而阐述的身处不同境界时的心得体会与修行概要。
“这大概是本道家的修行术吧”,他以前读过些类似的书籍,不置可否的把册子放到一边。
憨子听他说是修行术,似乎来了兴趣,问道:“啥是修行术?哦!不能是仙术吧!学会了跟神仙似腾云驾雾的那种”。
姜炀忽然有种被他想象力打败的感觉,随手拿起那卷黑布,顺着他话头面色认真的信口胡说道:“恩,不错,古籍有云:上古之人皆百岁不衰,日行万里。我瞧你骨骼惊奇,想必是修道奇才,将来维护宇宙正义与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这里有本失传已久的道家秘术,看在咱们有缘,五块钱卖给你了”。然后也不管憨子一脸茫然不懂的表情,摊开黑布看起来。
他略微看了下黑布的材质,说是布又不像布料,比布料更厚些,也更硬实。黑布共三卷,每卷却没有题名,只是行文叙述。字迹都是红色,好像用朱砂一类颜料写成,文字分段明显,每段不过寥寥几笔。
如开始一段:丙辰年戊戌月庚午日夜半,三垣匿,東南衰。
又一段:丁巳年戊戌月己醜日人定,三公杓東,無咎,利東還。
等等诸如此类写法,看的姜炀脑袋直疼。等他耐着性子翻到最后一卷时,后头的两段文字却不像先前那么鬼画符般难懂。
只见卷中那段记载这样一段文字:甲子年甲午月癸未日夜半,瘴氣顯于東南,去崮三裏,若幽若明,竊以為台下大疫之源,謹戒。
姜炀读完一怔。
东南方位,去崮三里,不就是陈墓镇的假王坟嘛,而台下不就是自己村的村名嘛。那大疫,会不会就是老人们说的那次大瘟疫?
“憨子,你还记得你爷爷给咱们讲的那故事吗”,姜炀点了根烟,静静的问道。
“你说的是小寡妇跟村长的那个?”
“咳咳......”姜炀被烟呛了一口,正色道:“我说的是咱村来了个老道的那个”。
“哦...那个,我记起来了,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是那个宣传计划生育的老道嘛,怎么了”。
姜炀对憨子超强的发散性思维感到有些无力,无可奈何说道:“你爷爷说那时候咱们村发生过一次大的瘟疫,死了很多人,你来看这里,这黑卷上写的也是这个瘟疫的事”。
“哦?是嘛”,憨子看了两眼黑卷上的字,又摇了摇头,“看不懂,不过备不住就有什么闲人记录过那次瘟疫呗,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姜炀觉得憨子的话有些道理,但他并不甘心,至少他觉得写这个黑卷的人不是憨子口中的闲人,也许,写黑卷的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老道。
“这个字是不是念‘僵尸’的僵啊”?憨子指着卷中的一个字问道。
姜炀轻松的吐了口烟圈,笑道:“你他娘的初中不是毕业了,连‘僵尸’的僵字都不认识”?
“谁说我不认识,你看他写的这鳖孙样,王八才认识”!
姜炀笑着捶了他一下,接过黑卷,看到他问的那段是在台下大疫的后面,也是整卷的最后一段,但是笔迹潦草的完全不像先前段落的文字,好像慌乱中写成一样,连行文标点都没有,只见上面写着:
是夜
星月大異
氣×乖戾
黑雲驟×瘴源
急視
××仰天而嘯
不懼雷閃
似移屍走影而有其型
×若僵人
後焚死雷劫
吾×受其創
但覺×神有異
不得自控
後黑雲至崮上
吾知雷劫已×
命不久矣
×吾道不傳
哀哉
絕筆
砰砰砰,“忠成,你屋里干啥呢,这么晚还开着灯,浪费电不”,姜炀正看得入神,憨子的爹在门外面一阵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
憨子赶紧应声道:“知道了爹,这就睡”,然后把灯拉灭,他俩大气不敢喘,直到他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最后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靠,你爹来的可真是时候”,姜炀黑咕隆咚的摸了手机打开,帮憨子找到手电。“黑卷上那段话写的怪,我拿回去看看,过两天再给你”。
“那盒子里的东西我都看不懂,你都拿走,就这铜铃......可得归我”。
“行,就这么定了—哎,憨子,我说这铜铃我也没看出特别,看着跟徐瞎子叫魂的铃铛差不多,你咋这么稀罕”?
“你不懂,爹说了,我五行缺金,得有属金的物件护持才能旺呢,原本我爹还寻思把我名字给改了的,说是入了户籍不好改了”,憨子一本正经的说。
“哦,是这么回事,我说你都这么大了还总带着个长命锁呢。哎,憨子,我倒有个法子能把你护的旺旺的,你想不想听听——以后你就天天搂着你家把那半截破铁锨睡,保管旺的不行”。
“去你的”!
姜炀憋着坏笑,拿了盒子偷偷从憨子家溜出来。
从憨子家出来时,夜色已是阴沉,这里不同城镇,此刻早已是一片死寂,只有风吹树叶的莎莎声响和远处的猫头鹰咕咕的叫声,显得越发的阴森可怖,毫无生气。大概是因为刚才看的那黑卷上的怪文,总觉得不定哪里就会突然冒出一只黑卷上说的‘僵人’。看着周围漆黑的景色,姜炀心里有些发虚,越走越快,只感到背后嗖嗖凉风,最后竟是一路小跑着跑回去的。
回到自己屋里,他才安心的长舒了一口气,却又暗自懊恼自己的胆小,心想今天真是奇怪,平日里自己胆子也算大的,今天竟被一卷真假未辨的破卷文吓成这样。
他打开台灯,拿出纸笔,一边找着卷文中有关台下的记载,一边用笔记下来。但三卷找了个遍,也只有那段才有对台下村的记载。
他把东西收好藏进床底后,斜倚在床上,开始梳理混乱的思绪。首先,他做了个假设,黑卷的作者就是那个老道,那么黑卷中台下大疫还有雷劫的两段记载,应该就是村里传说故事的真实记录,要按照这个方向推论,那这老道就不是得道成仙,而是横死。而两段中都提到的瘴气所在以及瘴源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如果是同一个地方,那就必然是陈墓镇的假王坟了。
假王坟?姜炀摇了摇头,他记得自己念小学的时候,政府部门就勘察过这座王坟,打开后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三口空石棺,几乎没有别的文物,那个时候就判定那是座假坟,后来还供人参观过一段时间,姜炀和憨子在那段时间还进去看过好几次。
如果不是假王坟,又会是哪里?姜炀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去崮三里’的地方有什么特别的所在。想着想着他睡意渐浓,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