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黎明,天色泛着沉沉的深蓝。我和子啸坐在他早就备好的马车上,一路无话。
不多时,马车在无忧楼的后门停了下来,此时正是无忧楼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家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我和子啸在这里了常来常往,大家也都习惯了,草草打过招呼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我们一路径直来到容言的院子,因为早有打算,所以她今晚特地的没有挂灯。在这无忧楼里,有点地位的姑娘都有这个权利。若是门口不挂灯,就是告诉大家本姑娘今晚不伺候了。这只对一般的客人有作用,对于一些位高权重的客人而言,人家根本不管你门口挂不挂灯。但由于容言的冷艳高傲向来名声在外,所以她要是不挂灯,也基本没有人敢硬闯进来的。
推开容言的院门,只见院内一片冷清,完全不似往日那般热闹嘈杂的样子。整个院子,就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和这喧嚣的无忧楼极不相称。
也许是听到我们推门的声音,容言从主屋内走了出来。她今日的打扮和以往也很不一样,只穿了件很平常的暗红色的衣服,头发简单的挽在脑后。因为没有化妆,她看起来年轻很多。她慢慢的合上门走近我们,“走吧。”
“就这么走可以么?别人不会怀疑么?”无忧楼里的头牌不见了,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吧。
“没事,以前每次有任务的时候,我都说自己要去别院静养,大家早就习惯了。”容言对我浅淡一笑,柔声的打消我的顾虑。
“这样啊……”我点点头,“好奇怪,今天你院里的人都哪里去了啊?”
容言有些好笑的看我一眼,“我去静养,他们自然也要跟去的啊。所以他们自然是要去别院了,这会估计都在后门等着了吧,待会我们和他们一起,等出了城再分开。”
“他们是听风阁的人?”
“恩。”
就这样,我和容言一路走,一路小声的聊着天。前路未卜,她小心又细致的将要注意要防备的事情一点点的告诉我。
子啸就这样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不插话也不上前。
到了后门,我们坐上马车,他站在下面并未跟上来。他原本就只是负责送我到此,此刻他的任务完成了,该是告别的时候了。
我看着容言,有撩开车窗看看子啸,却见这两人面色均是毫无波澜。我心里有些疑惑,难不成是我猜错了,他们其实根本没什么?
就在我不断猜测怀疑的时候,子啸终于出声了,“容姑娘。”
容言听到他叫自己,将身子移到了车窗边。生怕妨碍了两人的我忙的退开,脸转向别处装作心有旁骛。容言用手撩着布帘,将头靠在窗边,“什么事?”
那边却愣愣的一直没有开口,过了好半晌,他才轻声的说道:“此去凶险,姑娘保重。”
坐在车里的容言亦是一顿,片刻后轻声的回复他:“多谢。”
此时好几辆马车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容言吩咐启程。容言眼神定定的看了子啸一眼,随后轻轻的放下布帘,“走吧。”
马蹄声和车轮声辗转而起,吧嗒吧嗒的碾碎了这宁静的黎明。
我和容言坐在马车里,因为各怀心事,所以我们都安静着不说话。此时天色已经慢慢的亮了起来,我撩开车窗的布帘,回头望过去。只见子啸站在清晨朦胧的雾气里,隔着遥远的距离望着我们离去。我突然羡慕起容言来,虽然是这般伤感的离别,但子啸的如此深情至少可以让她有些许的慰藉。尽管我并不知道她和子啸之间到底发展如何,但从两人的眸光里,我仿佛看到一种难言的牵绊。
相比之下,我越发觉得自己真是凄凉,司寇恒自始至终都不愿见我一面,哪怕是只言片语,他都不愿留给我。我们的爱情,好似一剂让人上瘾的毒药,明明痛不欲生,却仍旧执着的放不开。
不愿再细想,我靠着软软的车壁,微微撩开帘子看沿路的街景。熹微的晨光之下,整个上京城正在逐渐苏醒。而城门处,等待进城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没有生命的物体总是最热情而又无情的。如同这古老的城镇,它可以热情洋溢的接纳了所有远方的来客,也可以毫不留恋的送走远去的故人。
因为容言在上京也算是小有名气,看守城门的卫兵并没有对我们严加盘查,稍稍问过几句去向何处便放了行。我们一行人,就这样坐在马车里,缓慢的离开了上京城。
出城的那一刹那,我坐在马车里,心里是如微风拂过的水面,微微的起着波澜。终于还是离开你了。
再见了,上京城。再见了,司寇恒。
出了城,车夫似乎也没了那么多的拘束,放肆的赶着马车奔跑起来。要知道,此时并没有什么水泥路面、柏油马路,全是些泥巴和石子路面,颠簸程度可想而知。我们一颠一颤的坐在马车里,要不是扶着车窗,估计非得颠出去不可。
这样的颠簸之下,任谁也没心情再去愁云惨雾的感伤。我和容言一边尽量稳住身形,一边相互看着彼此搞笑的样子,不由得两人都笑出了声。
“阁主”容言一边笑得东倒西歪(当然,这样的动作多半还是要归功于颠簸的马车),一边对我说,“暗阁的人,日后要和我们一起上路么。”
她这样说,倒是提醒了我,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联络暗阁啊!!!还好之前就谎称失忆,她倒也并不意外。
“召集暗阁的信号我已经带您发出去了,今天傍晚我们会在栖霞镇落脚,估计他们今晚就会到。但是具体怎么安排,还是要阁主你下命令才行。”
“恩”我应道,“暗阁里有多少人?”
“一共十一人”
我心里盘算着,十一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既然能进暗阁,那应该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吧。虽然之前我并未指挥过这样的组织,但现下,大概是情势所逼吧,我的脑海里渐渐的开始行成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但我自觉并未完全周密,于是也不急着告诉容言,只是一路上自己谋划着。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上京城好一段距离了。在一个分岔路口,容言叫停了马车,我们一起下了车。容言吩咐其他人把她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搬上我们的马车,又交待了些琐碎的事情之后,我们便和他们分别了。我们之前坐的那辆马车的车夫也是听风阁的人,此时他便跟着众人一起,去了别院。
我和容言登上我们之前坐的马车,容言让我坐进去,她来驾车。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女人驾马车呢,自然也好奇的很,于是我也不愿做进去了,央求着要和她一起坐车头。容言拗不过我,只得答应了。
于是,在这人迹罕少的石子路上,两个衣着朴素的女人驾着马车飞驰而去,一路只听见哒哒的马蹄声车轮声,还有两个女人间几不可闻的笑语。
在上京城处处拘束,此刻如此疯癫的放浪形骸真是让人觉得格外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