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号，是大齐朝历年的殿试时期，晏元二年三月一，却有一件不平常的事情发生。

晏元二年三月一寅时三刻，大齐朝司天监掌事——胡是卿胡司正星夜造访皇宫，苏祁此时刚从贵妃萧紫瑶的朝云宫起身，就听见太监总管陈公公在门外说胡是卿求见。

苏祁自昨日起右眼就一直跳个不停，此时见陈公公语气急切，又想到他平时的沉稳作风，不由宣胡是卿到朝堂内殿议事。

胡是卿恭谨立在苏祁下方，穿一袭白底云纹锦衣，俊眼修眉，温润如玉。

“皇上，微臣夜观星象，启明星隐，昴日势弱，今日殿试还是改期为好！”

苏祁拧眉，脸色似有几分不悦“祖宗定下的规矩，可是你说改就能改的，此事关乎社稷，若非有天灾人祸之变，殿试之期绝无更改的可能。”

胡是卿苦笑，沉声道“确有天灾，五百年前古楚国天狗食日之异象，陛下应有耳闻。”

“天狗食日？”

“是。”

苏祁不语，缓步走向窗前，看窗外风云变幻，不由叹道：“如此看来，殿试改期一事刻不容缓。”

他沉思片刻，随即吩咐下去：

“陈其弟，通知六部尚书，殿试暂且搁置，今日早朝也免了。”

语音刚落，穿宝蓝宫服，静立外殿的陈公公便尖声应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胡是卿见此脸色微缓，刚想告退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略有几分踌躇。

“陛下，臣前些时候推演历法星宿，忽见破狼星，文曲星两星异动，一百年前，胡氏先祖测算星宿时文昌星动，大齐便出了一个经天纬天的梁叙梁太傳，如今文曲星动，恐有贵人现世，但破狼星主兵杀，却不知是好是坏，如今周朝，宋国对大齐皆虎视眈眈，陛下宜早做打算，只怕兵戎相见之日不远矣！”

苏祁闻言拧眉，随即笑笑看似并不十分在意“爱卿此言有理，若非胡氏‘紫徽斗数’测算之能，大齐怎能一次次躲过凶机，但区区周宋，朕还不曾放在眼里。”

胡是卿见苏祁并未在意自己的话，也不在多说什么，只看似无所谓地一笑，而后垂眸离去。

晏元二年三月一日，是大齐朝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天狗食日”异象的一天，当天宸时，本是大齐朝考生殿试关键时刻，忽见明朗绚丽的阳光一柱香内便被乌云尽数抵挡，瞬间天昏地暗，大齐境内上下皆陷入黑暗，约莫持续了半个时辰，异象才算终结。

由于三月一日的殿试早早便被改到了三月七日，对大齐朝也并没有造成重大损失，举国皆称赞皇帝英明，但更多的却是对胡司正的崇拜，甚至有人扬言要为胡是卿建神庙，上铭文，塑金身，苏祁闻言震怒，将胡是卿贬官一等，由正转副，提携了殿试的状元——一个名叫姜若衡的少年为司天监正司正。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说新际的姜司正分明是城门失火，泱及池鱼，只能说：呵呵，对不住了，谁让你考状元的！还是tmd连中三元，骚年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姜若衡简直要抓狂了：陛下，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这什么世道啊，莫非太聪明也是一种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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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若衡觉得自己必须去向苏祁讨个说法，凭什么啊，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杀人放火，欺凌弱小，行得端坐得正，寒窗苦读半年，唯一的缺点就是多逛了几次窑子，你凭什么剥夺我当官的权利？

他穿上司正的五品官服，拿玉笄束起泼墨似的长发，露出俊秀又带着几分妩媚的脸，淡紫官服更衬得他眉目如画，丽色惑人。

早朝毕，姜若衡行至午门，一番心理建设后又转头去了苏祁的含章殿。

“陛下，臣不服，臣寒窗苦读十几年，不说学畗五车，但自认为才能出众，臣对推演历法，测算命理之事毫无经验，也没有半点兴趣，陛下为何要如针对微臣！”

苏祁支着下巴，见姜若衡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露出袖口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仍然口齿清晰地表露自己的意见，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

“嗯？你倒爽快，怎么，觉得朕良萎不明，是非不分吗？”

姜若衡闻言心一颤，头埋得更低，模模糊糊吐出一句：“臣不敢！”

姜若衡此时正跪在苏祁侧下方，一截玉似的脖颈弯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精制女气的侧脸在衣襟边若隐若现，锁骨似两片蝶翼翩跹，分外诱人。

苏祁心里闪过一丝旑思，随即又想到姜若衡的男儿身，眉头一皱，俊脸不由浮出一抹厌恶。

苏祁挑挑眉，漫不经心道：

“哼，好一个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不想做司正，那你就去漠北救旱如何！”

“什么？”

姜若衡闻言猛一抬起头，直直注视着苏祁，眼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苏祁直到此时才完全看清姜若衡的脸，早朝时姜若衡站在群臣靠后的地方，殿试时苏祁又没去，所以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初见。

早就说过姜若衡生得美了，是那种雄雌莫辩的美，但最让苏祁心动的是他那双眼睛，清透无比，灵动狡黠，在苏祁的记忆里，只有他十岁那年捕到过的一只烈焰火狐有那样的眼眸。

此时这双眸子里透出五分委屈，五分愤怒，让苏祁的心一软，于是他不由皱眉走到窗前，拔弄案上的金丝绿牡丹，语气一转：

“当然，如果你真的觉得是朕委屈了你，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朕看看，江州洪涝，漠北大旱，闽南饥荒，河间匪寇，一月之内，你若能解决以上的任何一件，朕可以考虑你的职位问题，否则，朕的朝堂可从来不养闲人。”

苏祁说完，将一叠奏章扔到姜若衡面前，摆手示意他退下。

姜若衡闻言大喜，他拾起奏折，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答道：

“是，陛下放心，微臣必定竭尽所能，为民解难，为国排忧！臣告退。”

姜若衡请罢礼，径直出了含章殿，此时已值正午，阳光分外和煦，他远远看到一身着水绿宫装的俏丽少女正持箭射向一碧衣宫女头上的柑橘，姜若衡正要从她们身边的玉阶走下，意外却陡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