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蒋遂宁病情的缘故,整个客栈都被包下,每日进出都有专人看守,对外宣称这是为准燕郡王妃挑选的出嫁之地。
婚礼前三天,蒋遂宁终于开始退烧,清醒的时候也多了起来,但是嗓子还没消肿,吞咽困难,极少说话,采用书信传令,一切回归正轨。
众人跟着舒了一口气,只有夏倾月每天惶恐不安的面对蒋遂宁越来越阴郁的眼神。
蒋遂宁心里也在暗自奇怪着,自己昏迷了几天,就做了几天的怪梦,醒过来时却记不真切梦中的情形,只是依稀记得梦到了夏倾月,而且夏倾月还成了女人,一个性格完全陌生的女人。
果然是自己的问题吗?对一个男人起了旖念的缘故。
如果杀掉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
蒋遂宁心中杀机骤现,对危险有敏锐感应的夏倾月浑身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夏倾月不放心的四下看去,然后缩着身子,皱着眉头,脸带疑虑,频频看向蒋遂宁,活像只偷食的松鼠。
蒋遂宁看的好笑,想到这孩子之前种种惜命的行为也就释然了,杀机也随之靡然消散。
嗓子有些不适,蒋遂宁用下巴颏指向桌案,用眼神冷飕飕的射向夏倾月。
夏倾月立马明了,狗腿的上前伺候,心里却盘算着,先让他降低警惕性,方便自己大婚时趁乱逃跑。
蒋遂宁低头喝水,手指在茶盘上写了个云字,夏倾月点头表示明白,喊外面的人找纤云进来。
纤云披着一件玫红滚白色毛边的冬袄,内穿同色长裙,衬着银红相间的暗纹,显得整个人喜气洋洋。
他眯着狐狸眼,笑眯眯的步入屋内,向蒋遂宁款款一拜,禀报近况。
“三皇子二十多天前中的那支烈风毒箭,至今余毒未清,人尚在昏迷之中,此事已惊动皇上,派出御医前去诊治,应不是故弄玄虚,所以这次应该不是他的手笔。”
蒋遂宁冷笑一声,他自然知道不是蒋中琪,这婚事提前都是他费尽心机给谋划来的,又怎会这么快反悔?
“大皇子在赶来观礼的路上发病了,来了信使叫飞星过去诊治,因为主子当时也在病中,就派了飞星医馆中的医生前去。”
蒋遂宁闻言眉头微挑,莫名的就生出几分对大哥的不喜,临行前明明嘱托过不需他来观礼,这是什么意思?万一他因为观礼病倒在燕地,岂不是给了皇后发难的由头?
“大皇子此次前来真实目的不明,我等正在多方查证。”
蒋遂宁点头,用指节敲击两下床框。
“欧阳妍那面由迢迢看管,说暂无异动。皇后派来观礼的人应于今日抵达燕地,刘宪已带人前去接应。另外,不知为何,齐国派来大量德居社善轻功的武者分批进入榕城。”
蒋遂宁摸着下巴,低下头陷入沉思。
“近来榕城唯一的大事就是主子的婚礼,他们入城后一直在四处打听夏采莺,对于他们的具体目的,属下也摸不清底细。”
纤云说着,摊开手中的几张官文。
“这是他们入城时使用的通关文牒,我誊纂过来,全部都是可以在户籍处查到的瑞国燕地居民真实文牒,发放来源属于陈都尉。”
蒋遂宁在茶盘上写了个人字。
“被他们冒用身份的,都是边城靠近齐国的村民,整个村子都不在了,全村人口下落不明,原址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但是时间太久,无法查证具体纵火时间,推断至少一年以上,县长没有上报。”
蒋遂宁危险的眯起眸子,示意纤云继续说下去。
“县长是陈都尉的人,保人是三皇子那面的。”
在瑞国当官需要有人举荐,举荐后,才可进行笔试,笔试通过,还要有个为官的保人作保,才能当官,而此人如果当官后犯了错事,保人是要受连坐刑法的。
“已经派人沿着这条线追查下去了。”纤云犹豫了一下继续说:“白家小姐好像也在采买婚礼用品,但是林家却毫无反应,林家大公子近期更连家都没回,住在陈都尉家中。”
纤云见蒋遂宁一脸疑惑继续解释。
“陈都尉家二公子与林家大公子是骊山书院的同学。”
旁边伸出一只爪子,扒住纤云的袖口。
“林家大公子?说的可是咱们在桐山寺见过的白衣美公子?”
纤云这才意识到,蒋遂宁刚才一直盯着这傻妞,会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因为看到她的反应,不禁恨的咬牙,掰着夏倾月这个傻妞的脸让她注意蒋遂宁已经黑了一半的脸色。
“在主子面前,哪有什么美公子?”
被迫与蒋遂宁对视的夏倾月点点头,纤云以为她意会了,放心的松开了钳制她下颌的手。
很快纤云就为这个行为后悔不已,因为夏倾月傻兮兮的开口了。
“也是,再美也会被你的眼刀吓死。”
蒋遂宁暴怒,想说话又嗓子堵着说不住,气的直咳嗽。
纤云赶紧唤来飞星,推着浑然不知自己惹祸的夏倾月去了隔壁。
“你怎么还是这么没长进!”
纤云恨天不成钢,戳着她的脑门,简直恨不得用手指钻个洞,把这些看人脸色说话的常识灌直接灌进她脑子里去。
夏倾月用手捂着被戳痛了的脑门,很是委屈。
“我又怎么了?”
“你怎么能在主子面前说别的男子好看!”
“呦?他那么自恋?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美?”
纤云被她气了个倒仰,深吸了两口气才让声音平静下来。
“你说,时你做的烤肉好吃,还是刘宪做的烤肉好吃?”
“我做的。”
夏倾月昂着小脸,一副小骄傲的模样。
“我如果和你说刘宪做的更好吃呢?”
“本来就是我做的好吃,上次你还说我做的烤肉比刘宪做的好吃十倍。”
“我是说假如!打比方!假如我这么说,你会愿意听吗?”
纤云每次和夏倾月讨论这些问题都觉得耐心特别不够用。
“哦,我明白了。”
夏倾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纤云略感欣慰,甚至还有点感动。
“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和你一起说假话,哄着那尊大佛呗?他位高权重,我们都得敬着他,是这意思吗?”
夏倾月歪着头,脸上写满了你是个马屁精的不屑之情。
隔壁的咳嗽声更猛烈了。
纤云扶额,主子内力极高,听力非常人可比,显然是把刚才那句听到了。
纤云实在不想再和这个傻妞讲道理,拉着她去了其他房间。
“这间是三天后福禄要出嫁的房间,你这几天就先老老实实呆在这吧,顺便帮福禄收整收整,婚礼那天当个伴娘,给福禄撑撑红伞。”
撑红伞是瑞国特有的婚嫁习俗,结婚当日在新郎未到来前,由新娘的姐妹或伴娘将新娘搀扶至院落中露天的地方,在新娘头顶撑开一把红伞,意为“开枝散叶”。
“可是,出嫁的人是福禄啊!”
夏倾月抓抓脸,疑惑的看向纤云,一个嫁男人的假婚礼用得着这么逼真吗?
纤云翻了个大白眼,恨不得一口啐死她。
“不真怎么骗过皇后?出嫁的是福禄,难道要贴个告示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不是?”
夏倾月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又继续问纤云。
“伴娘都要做什么?”
纤云看夏倾月还算上道,拉着她坐下,开始嘱咐。
“直到主子来接福禄前都陪在福禄身边,帮她收收各府夫人送来的添妆,挡挡一些不速之客,比如欧阳妍之类,还有好命婆来上新娘妆的时候,你顶替一下就行。”
“等等,什么意思?我上新娘妆?”
夏倾月的手指指向自己,一脸莫名其妙。
“男女的骨相有别,那些好命婆都是一辈子给人上新娘妆的,是男是女一摸便知,我们特意找了个眼睛半盲的,只要你替他上了妆,这戏才能演下去。”
纤云瞅瞅夏倾月皱巴着的小脸,摸摸她的头。
“乖,做的好,给你十两银子。”
“保证完成任务!”
一听有银子拿,夏倾月嘴巴咧到耳根,小手挥动的欢畅,一副恨不得替十个新娘上妆的财迷模样。
纤云看着这位十二燕羽默认的准燕郡王侧妃一脸没出息的表情,咬咬牙,忍下了到嘴边的教训,告诉自己,要冷静,这野丫头得慢慢教,硬是挤出了一张笑脸。
“可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银子什么时候给?”
纤云实在忍不住弹了她个脑壳。
“你就不能问问婚礼相关的事情吗?这可是主子的大婚,你可长点心吧!”
“好好好!一定用心!”
夏倾月揉着脑门笑的像只偷腥的猫,感情传达十分直白,一看就是为了银子。
纤云忍不住替主子发愁,院子里纳的妾是个男人,三天后的大婚赢娶的还是一个男人,目前唯一能正常接近的女人,是眼前这个不靠谱的丫头,真是命运多桀啊。
夏倾月以为纤云是在愁婚事,大气的拍拍他肩膀,豪气万千的说。
“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