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尤里尔德知道自己已经太老了,曾经他也年轻,也意气风发的想着:自己也许会在某天醒来看到清晨的阳光,他行走在富有生机的大地上,阳光挥洒在他的身上,使皮肤呈现出泾渭分明的明与暗。
终于他快等到了这一天,然而这个场景只能由他的后人去实现了,而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不让这希望断绝下去。
所以在刚刚无比被动的情况下,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充当了“靶子”,他空有对法则的理解,却已经年迈到没有了运用法则的精力。
他明白,在这场战斗中,为同伴争取机会就是他可以做的贡献之一。
“即使是一把老骨头,也会想着有发挥余热的时候啊……”他艰难地牵动了下枯槁的脸庞,不知那是不是在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而爪子还留在他胸膛的金发男子却感到一阵寒意,由脊髓瞬间涌上后脑,身上寒毛炸起。金发男子下意识地张开翅膀马上想撤。
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年迈的尤里尔德决然地将他多年凝练出的法则链条解开。
说来似乎并不复杂,但这是他一生修行的结晶!当这结晶彻底爆开,从某方面来说威力已经不小于一个小型核反应堆的失控,这对周围的整个大地来说只是一阵颤动,而对金发男子来说却远没有那么简单,对他来说这疯狂的法则波动,就仿佛死神的催命符一般!
他只能尽可能地收拢翅膀,然后在心里咒骂这一群变态的下界弃民,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
这次的风波不像上次多洛莉丝的那样如此声势浩大,但在大地力量极其充沛的亡灵荒野,其威势并不见得弱了几分。金发男子收拢翅膀,可看起来效果也不过如此,在老地灵的濒死一击下依旧鲜血喷洒着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沙坑的一侧。
秦风被打散的灵魂之力逸散在祭坛四处,将这一切断断续续的印在脑海里。
按说以一个天阶的战斗力居然换来了半神级失去行动能力的战果,秦风应该万分鼓舞,可他并没有丝毫兴奋,他甚至不知道如何与其他的尤里尔德人说起这一幕。
然而,这已经不需要秦风再说了,他们虽说被剥夺了视觉和听觉,但基本的对大地的感应还是不会消退,他们从大地的震颤中听出了同伴的决绝、快意、还有那么一点不舍。
“昆汀……回归大地的怀抱了么?”其中几个同样年长的尤里尔德人颤抖着,他们不能用语言交流,但都能感到彼此的悲伤和愤怒。
“当大地召唤我们时,是谁也抗拒不了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之前将要做的事尽可能完成。”老族长生硬的话语只有秦风听见,可其他尤里尔德人也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场,如同一只愤怒的老狮子终于露出它的爪牙。
“既然你叫我们来,那一定是有更好的办法,我们按你说的做。”老族长严肃地朝着秦风说。
他的眼睛明明被剥夺了视觉,可秦风却能看见他眼里有着某种东西在燃烧。
“放心吧,弑神者联盟从不会让它盟友的鲜血白流。”秦风以笃定的语气回应。
地灵族这边气氛沉重,然而地洞外的褐眼男子神色也是一脸阴沉。
“真是蠢货,对付一个小小的天阶都能失手,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褐眼男子并不是有多在意同伴的死亡,只是因为他自己的能力属于精神方面,而已经奄奄一息的金发男子却是近身战斗,本来以他们两人的互补,吃下只有一个半神级战力的部落问题一点也不大,可全因为金发男子的自大狂妄,让他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可偏偏他心里最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灰头土脸的离去,不只是因为捍卫神界的荣光,这也源于自己的骄傲。
他不能输,也输不起,既然他们损失了一名血统纯净的神子,显然也不会介意再多损失一个,任务没有完成的惩罚绝不比死亡要轻松多少……
想到这里,他神色终于不再变换,而是做出了决定。
褐眼男子走到他的同伴身前,他那头细心呵护的金发已经沾上了鲜血和尘土,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引以为傲的羽翼上伤痕累累,羽毛掉落了一地,坚硬的骨架直接从中折断,样子狼狈不堪。
“早和你说过,太自大迟早会让你送命,把你的躯体借我一用吧,我会将这里的一切生灵给你陪葬,毕竟是一个神子,不应该死的太草率。”褐眼男自顾自地说着,金发男躺那一动不动,大概是确实没有诈尸的可能了。
而褐眼男却知道,金发男听了这一段话后,灵魂才算彻底沉寂下去。
他知道,想要复仇,想要最后一点尊严,这就是他唯一能做的。
褐眼男将金发男的眼睛抹上,然后咬破指尖,开始在他的额头上画着某种玄奥的咒文。
“死亡是永恒的梦境,在梦幻之境,吾主赐你无所不能……”
接下来的一幕,几乎超出了平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
金发男原本已经彻底沉寂的生命像是突然盛放,他体内的血液开始轰鸣奔涌,骨骼劈啪作响,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完成,最后金发男居然恢复如初,连呼吸都变的平稳而有力。
片刻后他振翅而起,眼眶居然是一片深邃的纯黑,不带丝毫情感。
反观褐眼男,却是脸色惨白,像是刚大病一场。
“去吧,把那些地里的爬虫都翻出地面,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只剩下痛苦的忏悔。”褐眼男子疲倦地闭上眼睛,对金发男吩咐道。
没有回应,金发男翅膀一收,无声的俯冲而下。
如同一只复仇的秃鹰。
“这……这不可能!”正在祭坛下实施计划的秦风观察到地面的情况,惊得冷汗直流。
“怎么了?”
“那只鸟人……他明明死了的!他的灵魂都沉寂了,可另一个居然能让他的肉身重新恢复!”
“那鸟人在哪?”老族长问。
“我……我不知道!他没有了灵魂,我根本看不到他!”秦风有些焦头烂额了,他的计划原本是躲在祭坛之下借助法阵的力量重新聚集起诅咒之力,然后将沉淀无数年的诅咒之力打入那个以精神能力见长的半神,破除他剥夺地灵族人的世界和听觉。
只要他们恢复了视觉听觉,胜利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付出巨大代价才走到这一步,而褐眼男子居然抬抬手,又将战斗力强悍的鸟人复活了!秦风此刻骂娘的心都有了。
他在未恢复完全的情况下先是完成了一次几千个灵魂的诅咒嫁接,再又被褐眼男子前后两次击溃精神力,现在又将诅咒之力汇聚起来……
秦风都对自己灵魂的韧性感到诧异。
褐眼男子很快就探知到他们藏在祭坛之下,他们之间的阻隔就不过十丈的厚度,“哼,藏头露尾的鼠辈。”
金发男心有灵犀地挥舞成片的风刀斩向石盘,法阵开始摇摇欲坠。
秦风感知不到鸟人,老尤里尔德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上方的震荡,他知道那人一定在破坏法阵。接着他一声不吭,只一个闪身就来到地面。
秦风张了张嘴,却无法劝阻。
他是一族之长,这一身份让他必须挺身而出。
而且也必须有人为他争取时间,否则万事皆休。
秦风告诉自己现在不能有一点慌乱,不能有一丝紧张。
他只是遗憾自己太弱,弱到有人在他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