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便是嵊京一年一度的服装展了,展会在湘湖湖畔的天心阁开设,专为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设计衣物和首饰佩件,出席的不是官家夫人就是豪门贵妇。
这些女人平日里足不出户,一旦聚在一起,少不了开个嚼舌根大会什么的,似这样的天赐良机,怎少得了我堂堂造谣帮帮主暮嫣池的掺和。
到时候只需怂恿一下我家的三姑六婆十二姨母,集结几个死党,再乔装打扮,鱼目混珠,稍稍摇动一下三寸之舌,还不得把这场政治婚姻搅得天翻地覆!
因为邀请函数量有限,每个被邀请到的府邸一般只能出席一到两个女人。然而,像这样重大的场合,少了我暮家那二十几个欧巴桑,不就黯然失色了?
于是这三天,疲于奔命的我又是口沫横飞做姑奶奶们的思想工作,又是准备胭脂水粉和乔装衣物,又是到处疏通关系拿到会展邀请函,满嵊京的跑。
八月初八是个好日子,秋风送爽,正是散播谣言的好时节。
我、季瑶、顾元熙和称心依计划扮成暮府的下人,随姑婆们杀进天心阁。
刚好赶上开幕式,主持展会的女子名唤云妆,是翠烟楼的头牌,玲珑的身段配上一身紫衣,整个人就如一团紫色的烟云,美得一点都不落俗套,实乃人间仙子。
“贵府真是有福气,找了当朝太子当女婿,暮老爷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
“哪里哪里,承蒙太子殿下不嫌弃……”
老女人们关闭许久的话匣子一打开,那是如同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吧啦吧啦讲个没完没了,一路闲嗑聊得嘴角生烟。
“咦,聊了许久,怎的还不见季夫人出场?”早被我收买笼络的小姑子眼尖嘴快插进来了关键性的一句话。
我接声道:“姑姑有所不知,三天前季小姐闹着跳湖了,想是季夫人担心季小姐的身体,不得不推了展会。”
大婆婆瞪了我一眼,示意下人不许多嘴,小姑姑却是热情高涨:“哦?这季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又闹着要跳湖了?”
“姑姑也知道,季小姐慕恋太子日久,过几日不就是太子的婚娶大喜了吗?她是为此跳的湖。”季瑶唯恐天下不乱。
“这季小姐也真是的,太子与暮二小姐成亲那是皇上赐的婚,她就是寻死觅活那也不顶用啊!”我俩很有默契地使出了鄙帮形离神合的造谣神功。
“虽说是皇上赐婚,可太子与季小姐两情相悦,暮二小姐嫁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幸福。”季瑶装出一副为自家主人鸣不平的颓样。
此话一出,就有不少太子的仰慕者跳出来联合讨伐季瑶:“太子喜欢暮二小姐楚王朝人尽皆知,我们只听说过季小姐死缠烂打隔三差五闹自尽,倒是没听说过太子与季小姐两情相悦。哈哈哈哈……”
我怕季瑶一个激动恼羞成怒,赶紧跳出来给她打圆场:“她说的原是实情,夫人们想必不知道内幕……”
季瑶掏出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玉佩,煞有介事道:“这个是太子殿下送给季小姐的琼玉,季小姐与我家二小姐情同姐妹,不忍相欺,是以将实情告知我家二小姐。二小姐伤心之下,让奴婢将玉给扔了,奴婢瞧着这玉成色不错,没舍得扔。”她眨巴眨巴眼睛,挤出几滴眼泪,“我家二小姐好可怜呐!”
季瑶手上拿着的是民间很多男子向自己心上人示爱的时候用的琼玉。不过琼玉也按品种来代表身份的贵贱,像这种质地较纯,手感又好,形状又精美的品种,象征的就是高贵的身份。
我无声笑了笑,又丢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奴婢还听说,季小姐已经怀孕了,可是她不愿破坏太子的政治联姻只能打掉腹中的胎儿,她昨儿个跳湖实则是因为丧子之痛。”
这消息才刚焖好便炸开了锅,大家虽然不敢妄议论当朝太子,却对莲雪的遭遇纷纷表示同情。
“忒不像样,这忒不像样了!”姑姑婆婆们义愤填膺了,在场的夫人嘴皮子动起来了。
谣言无坚不摧,三寸之舌堪比三尺刀刃。
不过三两个时辰,当朝太子“抛妻弃子”的谣言竟然传遍了整个京城。
奸计得逞,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暮府。
才踏进门就看到爹爹那张黑馒头一样的脸:“我原以为你长了年纪就长了心性,没成想你压根就没长脑袋。瞧瞧你干的好事,胡言乱语惹是生非顽劣不堪,现在莲雪和季小姐声誉不保,你叫我怎么跟皇上和丞相府交代。”
地上安静地躺着一块搓衣板,府里的下人早被遣到别的地方干活去了,瞧这架势,爹爹势必要将家法搬出来好好炮制我一番了。
“爹——”我声细如蚁,讨好地哀求着。
“你给我跪下!”爹爹声若龙钟。
我赶紧就着搁在地上的搓衣板跪下。
“孩子他爹,你消消气,都是妾身教女不严,回头妾身亲自到季府向丞相谢罪。你先进屋歇着,外头风大,仔细气坏身子。”
娘亲好不容易劝住爹,眼看着情势有些好转,楚君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敲门。
爹爹才歇下去的怒火又腾地升起,将我骂的狗血淋头。楚君诺一声不响地站在旁边,我知道他巴不得看我好戏,也不奢望他开口帮我说好话。
莲雪实在看不下去了,噗地跪到爹爹面前:“爹,不关姐姐的事,都是雪儿一个人的错。雪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不想嫁给太子,姐姐是为了帮我才这么做的。”
“雪儿,你胡说些什么?”娘亲紧张地看着莲雪。
“我没有胡说,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女儿自己挑,我不要做你们政治联盟的棋子。”
“啪”,莲雪脸上浮起了五根红辣椒,爹爹气得哮喘都快要发作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楚君诺看到莲雪被打,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岳父大人,咱们进内堂说话吧!”
我狠狠地瞪他:“我们暮府现在搞得乌烟瘴气的,这下你得意啦!”
“把暮府搞得乌烟瘴气的人是你。”楚君诺冷冷回道。
我被气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