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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瞰六宫 第二十章:甘之如饴

暖阳斜射进昭阳宫,一片金黄,暖暖的。殿中挂着的春景图看起来也格外和煦。

这大概是夏渊此生最无奈的一天,他的双手平举着任由初璇翻弄了近半个时辰,新换的龙袍才别别扭扭地穿在他身上,还不如他自己穿呢。可低头,初璇仍是忙活着,这龙袍设计得复杂,又从未有人教过她,对于她来说这龙袍简直比什么双面绣还复杂,额角早已冒出密密的细汗,而夏渊不喜欢人近身侍候向来是内侍徐福服侍,而这次让初璇服侍也纯粹是出于新鲜,殿内自然不许留人,可另一边殿外的娅楠和徐福早已战战兢兢,生怕初璇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夏渊。

“你说,这没事吧。”娅楠与徐福一同进宫,情分不浅,说话也不拘。

徐福的心其实也在狂跳,这陛下喜怒无常他每次伺候都是如临大敌,也不知这宸妃能不能行,可现下在这殿外也只能宽慰着娅楠,“你何必担心这么多,娘娘可不是普通人,哪能这么容易就惹怒圣颜。”

话音刚落,殿内就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娅楠与徐福一惊,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进去,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却未曾料到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衣衫不整的宸妃被同样衣衫不整的陛下压在桌上……

娅楠与徐福对视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原来刚刚的破碎声是……陛下控制不住,嫌那些东西碍事才一把扯下……

徐福想死的心都有了,那些东西碍了事,就被扯下。那么自己碍了事,又该如何?而且还撞见了堂堂天子的那啥,他真想两眼一黑给翻过去。

再看看娅楠,满脸通红,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奴婢(奴才)什么都没看到!奴婢(奴才)告退!”然后像疯了一样向外冲。

然后,夏渊还能说什么吗?饶是天子,也架不住这样的尴尬。

再看看身下的人儿,从脸红到脖子根,夏渊详作冷静,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初璇额锁骨,初璇身子微微一颤不敢随意乱动,夏渊笑笑,温言道,“别这么笨了。”言罢,对着铜镜整理了衣容,优雅离去。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初璇的笨手笨脚遭到了夏渊的嫌弃。

“笨。”夏渊的字音未落,初璇一紧张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整个人向外倒去,而她的手里还死拽着夏渊的腰带。就这样在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夏渊被初璇一带就带到了桌上,当然,为了避免初璇受伤,他眼疾手快地将茶具掀掉,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初璇腰下,所以出现了如此尴尬的一幕。

这,大概是夏渊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了吧。

不知怎的,初璇一想起夏渊当时的尴尬,就捂嘴想笑。冷血如他,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陛下刚才负气而去,娘娘怎么还笑得出来?”良辰刚回宫就见夏渊怒气冲冲的走出去,这里头的人却还笑着,也不知是不是傻了。

初璇敛了笑意,神色如常道,“什么事?”

“娘娘,这是家书。”良辰将那信封拿出,又道,“迎春节上还望娘娘相助大小姐和三小姐。”

“回去告诉贤阁,这个请求本宫应了。让大姐和三妹好好准备着,尤其是三妹要想一举入宫可不是容易的。”初璇语气淡淡的,似乎早已接受被丢弃的事实,无助的样子让良辰看得心里不住嘚瑟,“大小姐和三小姐定会好好准备,娘娘不必忧心。老爷说了,只要三小姐入了椒房殿,定不会忘了娘娘您的,只是这路上还需要娘娘多多提点铺路。”

椒房殿!这易家野心大也罢了,怎么还要自己做她易湘沫的垫脚石?未免也太异想天开。“本宫乏了,退下。”

“那娘娘好生准备着,奴婢告退。”

良辰退身而去,初璇看看她那身流光缎子也不比这宫里奉官应人的服饰差,看来这蒋氏为了让良辰忠心也是下了血本。

“这如意算盘可是一拨一个响,娅楠,瞧瞧这可不是本宫的好家人!”

娅楠知道初璇心里难过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道,“娘娘……这……”

“呵,迎春节。”天外传来一声闷雷,初璇此刻眼中的不甘与恨意丝毫不加掩饰,近十年在易家所受的委屈和初安的忍气吞声,在易府无数次的意外受伤让她身心疲惫,易家欠她的,这一次都该还回来了。

“此次本宫就让易家明白,谁才是可以左右易家命运的人!”

深宫漫漫,三天过去。

“才人,您可好些了?”绿莹将郁洛歌从床上扶起,“太后娘娘难得宣召一次,此次宣召想必也是有要紧之事,才人不得不去。”

“我明白。昨晚是谁侍寝?”

“宝妃。”绿莹瞥了一眼郁洛歌的脸色,“才人不必忧心,既然宝妃娘娘已经答应你想必也不会后悔。”

郁洛歌叹口气,“走吧”绿莹心里也不好过,这也不知道是才人在这宫里第多少次叹气了。

初璇远远地就看见郁洛歌,立刻唤住,“姐姐!”

郁洛歌本就瘦弱,如今多思便更加清瘦,像一片纸片儿,“璇儿,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初璇笑着答道,“姐姐怎么如此清瘦了?”

“璇儿,福乐宫外不是可以交谈的地方,咱们还是快些进去以免失了礼。”言罢,郁洛歌独自走在了前面,她走得极慢,摇摇曳曳的飘帛让初璇迷了眼,恍若隔了一世。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都起吧。赐座!”太后一如既往地沉稳,深绿色的广袖锦袍让她高贵而优雅。

“谢太后!”众人一一落座,初璇如今的位子已是与宝妃平齐,而上方肃贵妃的位子却仍空悬着。

姜宓随口一提,“这肃贵妃怎么还未到?宁才人也没到。”

“肃贵妃向来不爱热闹,由她吧。宁才人有了身孕不便走动。”太后一向最为偏心肃贵妃,在众多妃嫔中只对她一人例外,“前几年先帝病中不爱热闹,这迎春节也就一推再推,如今新帝继位,宫里还是热闹些好。哀家寻思着这个月的十五就在御花园办一办。”

“臣妾原也是这样想的,正巧朝中的新人才俊众多,若能凑成一两桩姻缘,也算是积了功德呢。”倾夫人掩面一笑。

姜宓白了一眼倾夫人,略有些讽刺意味开口,“听倾夫人的这意思是要把王公重臣的公子哥儿都请来,宫里嫔妃众多怕是不妥吧。”

“确实不妥,不过,也并非没有法子。”初璇随意搭了一句,“太后娘娘,您大可换个地方,御花园景美可凤栖台的景也不差。您大摆宴席,将王公重臣和后嫔命妇分列两边,以正常礼节相待,自然是稳妥的。再者,陛下登基不久这也是加强君臣关系的好法子。”

“你的提议到也不错,不愧是左丞的嫡长女。”太后的话让人听不明白,但初璇可以确定的是她对自己绝对不喜。“此次的迎春节就由哀家亲自操办,其它各宫各司其职就是。时间就定在下个月的十五,事情繁多哀家也顾不上宁才人,宁才人一应都交由宝妃照料。”

“臣妾等遵旨。”

这时,徐福从外走进,“奴才拜见太后,各位娘娘!”

“你怎么过来了?”太后挑眉,略有些惊讶。

“回太后娘娘,陛下宣召宸妃娘娘”徐福恭敬的抱着手回道。

太后假笑着,对着初璇道,“即使皇帝宣召,去吧。”

“是”初璇起身俯礼,恭谨而不失分寸,“臣妾告退。”

“公公可知陛下召见本宫所为何事?”初璇故意压小了步子拖延着时间,这可是入宫以来夏渊第一次召见她。

徐福无奈地摇摇头,自打那天撞见了不该撞见,陛下可就在也没有让他进过朝露殿内殿服侍,他这儿可是郁闷得很,“奴才也不清楚。”

初璇不再作声,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朝露殿修得恢弘大气,殿门外的金柱皆是游龙缠绕,红漆满园,朝露殿内的正上方嵌了九颗光泽圆润的夜明珠,金纱垂幔,金碧辉煌概是如此。

“娘娘,奴才就引路到这儿了,您进去就是。”

“徐公公不进去吗?”

徐福讪讪地笑道,“陛下向来不喜欢宫人近身侍候,尤其不喜欢人多,殿内一般是无人伺候的。”

“若陛下有吩咐怎么办?”这算是一种癖好吗?

“门外自会有人随时候着,随时听令。”徐福将门打开,“娘娘,请——”

初璇深吸一口气,提裙而入,腰上的金丝翠色软烟罗丝带随风而飘,发髻上的汛白步摇微微摇曳,恍若天仙。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安!”初璇乖乖跪下,温顺地低头。

“磨墨。”夏渊在案前头也不抬。

初璇缓缓起身打量了四周空荡荡的金殿,果然一个近身侍候的人都没有。初璇拿起墨锭在砚台中细细研磨,头低垂着,散落的发丝顺着雪白的玉颈轻轻下垂,殿外的光亮透进映得初璇的睫毛又长又卷,朱颜红唇,恍若画中仙,空气中散漫着初璇身上淡淡的百濯香气。夏渊偶一抬眼便是这样一番绝世出尘的美卷。

有时候他希望她在自己身边不仅仅是一副面对皇帝的恭谨,这样的恭谨看多了让他乏味,可偏生在这皇宫中人人都只当他是皇帝,人人敬畏的宣正皇帝,无人记得他是夏渊,包括他的母妃。

“坐下。”夏渊头也未抬,初璇险些以为是幻听,“是。”初璇看了看四周,除了夏渊身边的椅子还有些许空位可以坐人以外,好像无处可坐了。正犹豫着初璇已是被夏渊带到怀中,小小的身子被夏渊霸道地抱在怀中,怯怯的像头受惊的小鹿。

“你怕朕?”

初璇未言,夏渊也不怪罪,只是将初璇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头,手不自觉地抱得更紧,“别怕朕。”这大概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就在刚刚他将右丞满门抄斩,一百二十二口人,死在了他的手上。这是他作为一个帝王的无奈,他不想要这帝位,可偏偏这是他,踏着他父皇的白骨,他母妃的十年阳寿换来的,他丢不得、弃不得,且,要好好的守着。

在安夏人人都道九皇子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可又有谁知他的无奈,他是母妃全部期许,母妃不允许他输、不允许他善良,他的母妃只愿他成为这世上权力最大、城府最深的九五至尊!所以他的母妃从不在意他是否是夏渊,她在意的仅仅是九皇子和宣正皇帝。

夏渊贪婪的呼吸着初璇身上的体香,那香气让他迷醉,让他能暂时忘记那些事,让他莫名的心安。即使他明知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世不可小觑,即使他明知这个女人的心机,即使他明知她是毒,可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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