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印师的数量在大陆上算是一门公开的信息了,可深处在市井的龙小浪几乎没什么机会耳闻。
能够量化地了解到自己的敌手,对于龙小浪的意义还是很重大的,至少他能摸清楚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有多少个竞争对手。
老者没有着急回答学徒的问题,先是把逃窜的“争”元素收入自己的“有间”,然后才思考了一下,比出了五跟手指头。
“五个?”龙小浪在心里盘算着,只有五个的话,那拼死我也要学会!
物以稀为贵阿,照这个数量算,整个大公国都未必找得出一个拓印师。
然而老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五十个?”
好吧,虽然比上预期的要多上那么几个,不过无所谓啦。地位仍旧超然不可撼动,只要我会一点皮毛就能博得一个美好未来了!
可是龙神玉又摇了摇头。
“五百个!!!”这未免也太多了,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稀有啊。
老者又摇了摇头,开口道:“十几年前的时候,光注册好的拓印师就有五千个。流落在民间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何况都过去十几年了,估计又增加了不少。”
“那还稀罕个毛线阿,都烂大街了!”
“你会杀人吗?”老者突然挑了这么一个问题。
“会。”龙小浪面无表情地答道。
血腥暴力的事情,他没有多大兴趣。
老者又问,“让你跟一个征战沙场几十年的将军相比,你认为谁更会杀人?”
“那还用说,当然是他!”龙小浪给答案倒是很干脆。
“大陆上的拓印师又百分之七八十都只会拓印一个简单的术法,就没钱的时候拓印一个赚钱用。只有百分之二三十里面会拓印出第二个,而且拓印的质量都是特别次的。而在这百分之二三十里面,大约有百分之五六的人会拓印出第三个——以此类推,多一个术法,就会多出一个级别的难度。”
“灵力限制是一个原因,拓印风险又是一个原因,时间是一个原因,还有别的原因吗?”龙小浪慢慢分析道。
老者悠悠地道:“还有很多原因,天赋,成本之类的,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资质和勤奋程度。”
“你现在也可以选择放弃不学,潜心投入到术法的研究和实力的提升上,不过拓印的经济价值远远比不上它的实用价值,当你刻录下一个又一个术法的时候,你吃透了这个技能并且拓印过一遍,在凝灵的过程里就变相地提高了你对这种技能类型的抗性。相应的,你却要支付更多的灵力来存储这个术法的拓印了。你自己权衡一下。”
话是这么说,可是从对话的篇幅上看来,龙神玉明显是希望龙小浪选择拓印。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学一项新技能嘛!
龙小浪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我想学拓印,担不是现在。这并没有你描述的那么简单,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潜心学习吧。”
老者前所未有地正经,“我尊重你的决定。”
日头又一次成功的攀登上了苍穹的顶峰,似乎也没废多大劲,它就挂在了人类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空,然后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不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就能达到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到达的高度——你可以去责怪命运的不公,也可以去谩骂世道的不平,但是你所有的抱怨和牢骚都不会对你当下的生活有任何的改善,相反地,这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你对很多关键事情的判断。
要想爬得高,首先要心无旁骛。三心二意的人很难集中注意力的。
注意力不集中的人,又怎么会有在一方领域有所造诣呢?
龙小浪随手抽出两条灵力光带,然后扔在空中,怜惜地看着飘舞的灵能之力,轻声说道:“这的确很漂亮。可是现在,我该走了。”
灵力光带被放逐出来的时候,他身后的龙神玉不禁吃了一惊,你这一手属性剥离居然是直接采用意志下达的命令!你这样的天赋若不再当拓印师,那岂不是对人才莫大的浪费?
“你现在如果撇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三天之后,我包你日进斗金。”老者的话里包着蜜,听上去很甜。
龙小浪摇了摇头,“钱不是一切。何况,难道你希望我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吗?我的师傅。”
“哈哈。”龙神玉苍老的声音在小屋子里打旋,“去吧。”
龙小浪确实缺钱,然而他现在却已经没有心思研究拓印了。
他现在要去找苏晓,要去找凶手,要去找真相......
六樱院宏伟的大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男人清一色地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黑色的礼帽。女人则穿着黑色的长裤,有几个婀娜丰腴的身姿不太甘心地被拘谨在不透气的布料里,走起路来都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样的步法在一户死了家主的大家族里出现,影响终究不太好。
莫非六樱家连这点威严都已经荡然无存了吗?
“他们这是在干嘛?”
龙小浪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昨晚潜入的那处院落,不出所料,苏晓果然在院落里等他。
“六樱老爷的葬礼。”苏晓急忙拽住龙小浪的手,死死地握住,怕他离开之后再也回不来一样,“你一晚上都去哪儿了?你不知道昨晚六樱家有多乱!”
“六樱家怎么了?”龙小浪安抚道,“你这么机灵,就算出了事,想必也不会有灾祸降临到你的头上。”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墙壁和阁楼屋檐之类的地方全都挂上了黑白色的布条,就算是吊唁死者,这规模也有点匪夷所思了,“昨晚死人,今天葬礼,六樱家的效率很高阿。”
苏晓也循着龙小浪的目光望像那些成群结队地飘浮在风中的丝条,眼神里有些怅惘,“因为方家昨晚死的,不止一个人。”
“方家除了家主,居然还死了人?”绕是龙小浪也预料不到,这样偌大的一个家族,论警备力量绝对是徐欢城首屈一指的,若是有此刻能够明目张胆地在摘下第一条性命之后轻松地摘下第二条性命,那么这个人的入侵对于徐欢城来说未免也太可怕了。
“是六樱家大公子。”
当苏晓说出第二个被害人的身份时,龙小浪对这件事情的目的性更加疑惑了,“听说,他是北仑阁的人。而且是冰护那个家伙去通知的,为什么大公子也会死么?”
“大公子死的时候的症状跟家主一模一样,都是七窍流血而死。”苏晓定了定神,“而且在尸体在经专人检查过之后,发现六樱家主和大公子的脖颈后面都有一道很深的刀杀,初步判断是凶器是匕首。”
“你害怕?”
苏晓说起这件事情来的时候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她的眼神还在不住的颤抖和抗拒着什么,或许她还隐瞒了某些龙小浪不该知道的事情。
“我怕,我怕得要死!”苏晓忽然猛地抱住龙小浪,“昨晚我陪在花洛夫人身边,别人抬进来大公子的尸体的时候,夫人整个人都崩溃了。我看她哭得伤心,自己也就压抑不住地跟着潸然......我怕你也遭遇不测......”
龙小浪轻抚怀中女子的后背,安慰道:“我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
“下次不要离开我。”苏晓嗫嚅着道。
“绝不再离开你。”
苏晓揩去眼角的泪滴,伸出小拇指,带着哭腔说道:“拉勾......”
龙小浪也伸出去小拇指去,“好。拉勾就拉勾。”
一对相貌堂堂的青年恋人,在一夜内发生两起丧事的大户人家的院落里,彼此手牵手拉勾,在外人看来是既暧昧又不合规矩的。
“龙小浪,你来了。”六樱冰护到了。
他现在已没有初见龙小浪时满身的活力与矍铄的精神了,他的眼眶红肿,面颊惨白,本来梳得齐整的长发现在也缭乱不堪,一身衣袍布满褶皱和凹痕,还没来得及换上丧服。
龙小浪看着面容枯槁的冰护,说道:“我来了。”
“你说的话可还算数?”六樱冰护的表情染上歇斯底里的疯狂,“你当真能在三天内找出凶手?”
“当然算数。三天之内,在下一定帮你找出凶手。”龙小浪神情凝重地道。
“你知道吗?我和我大哥在来的路上,我大哥莫名其妙地就死了。”六樱冰护的眼神变得空洞无比,像是迷了路的孩子一样。
龙小浪点了点头,“我知道。”
“凶手是同一个人。我哥和我爹的伤口是一样的,身上流出来的毒液也是一样的。”
“你能讲一讲事情发生的经过吗?关于你哥的。”
“昨天晚上,我快马加鞭到了北仑阁,他听到家父去世的消息之后飞一般的往这边赶。我的速度没他快,只得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六樱冰护顿了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北仑阁的轻功奇快无比,我弃马飞奔都没有办法追上他。昨夜的月色很好,他纵跃起在下落,身姿飘渺如同鬼魅。可是在一次下落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起身。我以为他改成在街上跑了。结果等我走到他附近的时候,他便以家父的死状瘫倒在了地上。我立刻扫视四周,可是除了阴冷的月光和空荡荡的街道以外,我什么都看不见。”
“之后呢?”龙小浪问。
“我不敢擅自动大哥的尸体,我忍着悲痛回家请来医生帮忙处理了一下,然后把大哥抬回了家里。”
鬼族的血液,不止一份......
“二少爷,夫人在大殿等你。家族会议开始了。”一个家丁走过通知。
“我这就去。”六樱冰护应道,“龙小浪,如果你真的帮忙找到了凶手,以后你若有什么麻烦,尽管说!能帮得到的,我六樱家绝对全力以赴!”
这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吗?
这俨然是一个混迹绿林的快意恩仇的好汉了。
“言重了。你等我消息就好。”龙小浪回礼道。
“多谢。”二公子言罢就往大殿走去。
“你有线索了吗?”苏晓仰起头来问道。
龙小浪出神地望着漫天飘零的黑白丝条,怔怔地道:“线索?大概有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