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风涤尽杀戮后的血腥味,落叶打着旋从空中飘落,昔日门庭若市的摄政王府一片萧条,颓废!
门内落叶堆积如山,无人打理,昔日的繁华早已不存,屋内是一阵凌乱,破败,墙壁上残留着大片血迹,揭示着当日的惨烈厮杀!
与之情况相同的还有丞相府,一样的萧条荒寂。
七日前,一道弹劾摄政王与洛丞相的匿名奏折,摆到了皇帝面前。听闻风声的摄政王联同丈人谋反,被年仅十五的皇帝与贤王联手镇压,洛丞相满门被抓,摄政王府皆被下狱,独摄政王连城瑾戈逃逸而去,皇帝下旨隔日将与之有关的人尽数处斩。也有借此逼出摄政王连城瑾戈之意。
传言摄政王对其正妃宠爱有加,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曾有一宠妃,恃宠而骄,出言辱其正妃,被其拔舌剜目,丢到荒野喂狗。如若其正妃要被处斩,他一定会出现,救其性命。
只是,传言……终究只是传言……
真实是如何,有待考证。
隔日,刑场四周是持刀而立的士兵,外面不知还有多少埋伏,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洛卿颜环视四周,掩去眼底的冷意,为了这一天,她布局了十年。洛家,摄政王府——所有人都将为她陪葬。
耳边不断地传来啜泣,与悲号。唯有洛卿颜默默的跪着,身体还有心早已麻木,身上伤痕累累,这……全是自作自受。苦涩无奈涌上心头,闭上眼安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今生要怨只怨自己太蠢,以为自己父亲对自己疼爱有加,以为姐妹和睦,以为自己丈夫是真心爱自己。为了她的夫君……她敛起锋芒,暗中为他扫平一切……殊不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这算报应么?
原来疼她爱她的母亲,父亲为了权势送给他人,活活凌辱致死。她的姐妹,口蜜腹剑,暗中布局差点毁她清白。若非被人救下,她的一生也就完了……
她……以为对自己疼宠有加的夫君,却是将她推入权势的漩涡,亲手毁去她尚未成型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偏偏还伪装的天衣无缝,装出一副情深如许的模样,让自己以为他是爱自己的,哈!若是爱,怎能亲手毁去亲生骨肉,又在药中掺杂绝子汤?
原来所谓的十里红妆,不过是为他人作嫁。
想到她的父亲当日在她而变得话语,哈!真是可笑,她的父亲真是好算计,将她嫁给连城,做其棋子,只为谋求有朝一日,连城若称帝,封她的妹妹为后。而她,在这么多年的的争斗中,早已疲惫不堪,满身伤楚……沦为弃子。
究其源头,怪只怪自己识人不清……只是,连城——你既招惹了我,我又如何会放过你?我是洛卿颜,是二十一世纪的洛卿颜,不是这个世界以夫为天的女子,你既不爱,何苦招惹我?闭上眼,唇边溢出一抹苦
十年,整整十年,我用十年的时间培养势力,将你的谋划一点点击破,把你一步步推上权利的最高峰,再由巅峰坠落……想必你现在一定不好受吧……
抬头望着天空,那光洁的蓝天,像琢磨得很光滑的蓝宝石,又像织得很精致的蓝缎子。忽略耳边的噪音,洛卿颜觉得世界其实还是很美好的,只是湛蓝的天空,被鲜血染红之际,会是怎样的色彩呢?也许很美,只是自己再也看不到。
视线越过士兵,将目光定格在少年帝王身上,满是复杂,这个孩子,被自己当成复仇工具,从五岁培养到现在,说没感情是假的。
作为摄政王妃,总在连城不在时欺辱他,令他对自己恨之入骨,晚上又换个身份接近他,教导培养他,差一点就把他折磨的人格扭曲……可是折磨他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如果没有将培养的势力交给他,以连城的势力,也不会败得这么惨,这么狼狈……
若说扭曲,这十年早已将自己变得扭曲不堪了。
少年帝王也接触到了洛卿颜的目光,眼底出现一抹讥笑,还不死心么?就算连城瑾戈来了,你也保不得性!这十年来的折辱之恨,早已侵入骨髓,怎么也忘不掉!无论是你还是连城瑾戈,亦或者洛家,全部、全部都不放过……我要让你们去地狱,为我皇族赎罪!
午时一到,少年帝王站起身,令牌拿到手中,冷眼看着面前跪着的数百人,“死?真是便宜你们了!”微顿,一个用力,捏碎了手中的令牌,残忍的笑道,“来人,将洛丞相一家……千刀万剐!”此言一出,当场哗然,站在刑场外围参观的百姓皆是一愣,转而窃窃私语,以皇帝自身经历,以及洛家所为,的确应当。
至于摄政王府,摄政王本人逃逸在外,除了王妃。其他人等皆是炮灰,一刀斩了就是。
人群中,一黑衣男子听到此言,埋着头双手握成拳头,鲜血沿着掌间滴落,浑然不觉。抬起眸子,眼底全是凶狠的杀意。目光定格在洛卿颜身上时,又多了一丝哀伤,眼神变幻不定。松开手,卿颜——我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刑场上,洛卿颜被人架起绑在刑架上,身前的屠夫正磨着刀刃,准备实施凌迟,“呵……”洛卿颜发出淡淡的笑意,让那施刑者毛骨悚然,恍若听见厉鬼的笑,暗自咽了口唾沫,给自己壮胆,走到洛卿颜面前。
抬头看见那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跌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上前动手。
“啊——”四周都是亲人们的惨叫声,“呜呜……”
卿颜抬起头,看向高台上的少年帝王,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倒让帝王与贤王一愣。
少年帝王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剑,从旁而下,一步步向着洛卿颜走去。站定,“洛卿颜,恐怕你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吧……朕这么多年所受的苦,今日朕要从你身上…….一一……讨回!”
洛卿颜笑意盈盈,望向眼前之人,整张脸扭曲的不成模样,原本清秀的脸,宛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择人而噬。洛卿颜垂下头,笑意从脸上退去,浮现出一抹感伤,他会成这样,全是因为自己。
闭上眼,唇角溢出一丝苦笑,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连城狠,自己也是不遑多让,甚至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洛家满门,外加摄政王府总共八百多人,皆被自己葬送……还有这十年间死在自己手里的无数冤魂……
剑刃差一点就落到洛卿颜身上,不过被另一把剑架住,四周陷入一阵慌乱,贤王立刻从高台下来,“弓箭手,准备……”四周涌现出大群全副武装的弓箭手。
“连城瑾戈,你居然敢来……不过,既然来了,今日便是你的忌日。”少年帝王眼神凶狠,犹如一头小狼,恨不得扑上来将他拆骨吃肉。
一剑荡开帝王,持剑而立,睥睨群雄,“本王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垂眸,想到某种事实,脸上出现呈现出悲戚。
“是吗?送死?摄政王大人,这——可不像你的风格!”眼底盛满嘲笑,挑衅的眼神外加挑衅的话语,不知道的人绝对以为这是个嚣张的少年。可是就是这个少年,十年经营将权倾朝野的洛相,和摄政王势力连根拔起,一夕歼灭。
剑尖直指连城瑾戈,傲然道,“摄政王,朕……要和你单挑!”
洛卿颜在刑架上抬起头,满是复杂的望向眼前的男子,周身再不复往日风华,虽不狼狈,但却萦绕着哀伤,如果
她没有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们之间……还能自欺欺人的携手白头?
“凭你?”眨眼间周身气势全变,斜睨着帝王,连城瑾戈霸气尽显,“再练十年吧!”
“你……”贵为帝王的孩子暴跳如雷,这是赤果果的蔑视,那眼里的轻蔑与不屑他看的清清楚楚。连城瑾戈,真是狂呢,可是……再狂,你也是败者!
“啪!”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声源地,连城瑾戈转头,洛卿颜正站在他身后,微笑的看着他,“连城——你终于来了!为什么要来呢?”
连城瑾戈看着眼前气质出尘,却锋芒尽显的人儿,有一丝晃神。“卿颜——”目光在断开的铁链上顿了顿,移开眸子,满目了然。
“嗯。”温婉的回答道,宛若初见时的情境。琼花树下,她衣裙猎猎,身旁是飞舞的花瓣,好似仙子一般,一尘不染。
“连城……我们决斗,可好?”望着宛若神砥一般的某人,出现错愕不已的神色,洛卿颜心底说不出的痛快,既然爱已不复存在,恨意堆积成海,那不如以死终结,倒还是个解脱。
连城瑾戈神色莫名,半响,眉宇间皆是冷意,注视着眼前的卿颜,良久才问道,“那封匿名的奏折是你递的?”
“是。”没有一丝犹豫,卿颜直视着他,毫不惧怕。“你会失败,都是因为我!为了今日,我谋划了十年。”
眼底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喉咙间有些许哽咽,在逃亡之际他已然猜到,如今被这人这般说出,还是不免难受。终究是自己将她逼到了这一步,“好!我们,决一死战——”将剑一挥,斜指地面,语气中带着无尽杀伐。
洛卿颜人影一闪,站到连城瑾戈对面,贤王腰间的剑已到了卿颜手里,挥剑斜指地面。贤王伸手摸向腰间,脸色一白,可怕的女人。打了个手势,四周的士兵腾出空地,将舞台留给了两人。
帝王脸色上写满复杂,想不到一直暗恨的人,也是高手。
“铮”刀剑交错,剑气纵横,两人皆是武功身法极高之人,场中只见他们人影闪现,不见其真身。眨眼间,两人交手已近百余招,未分胜负。四周的将士看的心惊,如果这两人不决斗,不知要死多少人。
两只手掌映在一起,一阵气流从中炸开,四周的士兵也被波及,帝王与贤王急忙后退,脸色很是难看。
卿颜与连城皆是倒飞而去,这一掌——平分秋色。洛卿颜在落地之前脚尖一点地面,再次向连城瑾戈掠去,手中的剑直往死穴招呼而去,招招致命。
连城瑾戈被动的防御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皆是到了快油尽灯枯的地步。其他施以凌迟的人已因为鲜血流尽而亡,两人决斗的场地渐渐被鲜血染红。
蓝天似被鲜血染红,残阳如血,火红的晚霞映着场中决斗的两人,汗水将两人衣衫浸湿,体内的内力早已耗尽,支撑着卿颜的是深埋于心的仇恨,今日终于得以发泄。
“噗!”剑刃入肉的声音,让四周戒备的人松了口气,这两人终于打完了。不过……结果呢?是谁赢了?
抬眼望去,两人相拥在一起,卿颜的剑尖透胸而过,连城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
而卿颜唇角带着一抹笑,后心露出半截把剑正淌着着鲜血,“终于……解脱了!”右手松开剑柄,抚上连城瑾戈的脸,“连城,来生……我再不要爱你,爱上你……太累,太苦!”右手垂落,带着微笑陷入长眠。
“嗯。”连城淡淡的应了一声,神情淡漠,眼神悲戚,嘴唇微动,无声的说着什么,感觉怀里人儿生命逝去,又将怀里的身体搂的更紧,也缓缓瞌上双目……
残阳如血,暮色四合。晚风拂过,撩起点点发丝。
所有人看着这对璧人,久久无言,最终帝王一句合葬,转身离去……
有些情,入苦难回绵窗间,月夕夕成珏;有些仇,心藏却无言,腹化风雪为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