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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兮传 第十三章 闷怨

翌日一早棠蕊便领着亦彦和一个无从未见过的女童来了,亦彦立马便蹬掉了鞋子蹦到了我的床上,那名女童看样也学着如此蹬掉鞋子蹦到我的床上,仔细的端倪起了我的脸,道:“姐姐生的好漂亮,像是父皇画出的美人儿”

我莞尔一笑,伸手一捏她的鼻头,心里思衬着大抵是哪个王爷的女儿便也愈发随意了,笑道:“好伶俐的小人儿,你叫什么呀”

她一脸天真一歪脖子,侧着面庞仔细的瞧着我了,像是要将我揉进眼底一般,过了许久她方答道:“我是澯薇呀”

澯薇!

朱澯薇!!

我惊得几乎连嘴都合不拢。

她便是珉煜年方四岁的嫡出女儿朱澯薇。

她因着是皇后所出从小便备受呵护,身份高贵,而她却没历代嫡出帝姬身上的那股子戾气,机灵可爱,千伶百俐,极为乖巧,备受珉煜宠爱。这般千尊万贵的身份攀上她便已经成了一半的事,从前听说有一位妃子便是拖澯薇的福得到荣宠的,棠蕊与亦彦这般苦苦牵线,我心中感激涕零。

亦彦在一旁瞧着似是三两下便洞察了我的心思,故作孩子气的道:“宁母妃,宁母妃……去帮我做些灌汤小包嘛,棠蕊姑姑做的固然好吃可亦彦就想吃宁母妃做的”

澯薇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见亦彦这样说了便也含糊的跟了一句:“宁母妃做宁母妃做”

棠蕊拉了拉我的衣角,嘴角已经勾出了一抹笑:“小主玉手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可口,奴婢都快失了营生了,澯薇帝姬与大皇子都开口了,小主便去坐吧”

我握住棠蕊的手满是感激。

亦彦本想不让澯薇在我身旁捣乱,可是澯薇偏不依,屁颠屁颠的随着我去了小厨房,一开始是我忙,后来澯薇也加入了进来,弄得一脸面粉似是小时候堆的雪人儿一般楚楚可爱。

还好,我没有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又有棠蕊辅佐帮衬,静初亦是细心早早的备下一锅鸡汤,这用鸡汤所灌的灌汤小包鲜嫩多汁极是可口,连我自己都喜欢的紧澯薇更是吃的小肚子变得圆滚滚的了。

澯薇的心算是赢得了……

——

润红的娇阳镀着一层浅淡的金色,红金交映蕴生出一抹极尽璀璨的华光划过湛蓝的天际,翩翩光泽打入室中的一张小几上,染了一桌异彩陆离。

碧空清亮似洗,风轻云净的似能将心中的腌臜万千给清滤干净了,和畅清爽的惠风穿过半开着的轩窓拂心而来,吹走了这几日一直耿耿于怀的许多事物。

针落有声的屋中唯有我一人,倒是极清静的,本就狭小又何必要一帮人圈着你围着你束着你,憋屈的紧。

我慵懒的卧于榻上,怀中紧紧拥着一篮含苞待放的水仙,我的手中虽捧着一卷诗词却也不看,只是自顾自的默默愣神。

我的眼眸轻轻扫过一碟静初所制的桃花酥上,金灿灿的淡黄颜色时刻叩打着口腹之欲,我却了无胃口,没有分毫食欲。

我的心中从昨夜便萌生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不结我是怎么也吃不下东西的。

静初缓步而来,后头还领着尹誉京,我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我终究还是没有看错人。

尹誉京看起来极是劳累,走起路来都是左摇右摆的,他气喘吁吁的坐下,还没坐稳便伸手将被我晾之一旁的茶给捡了去,急忙一股脑的灌入嘴中。

“你这又是怎么了。这茶都是我刚起的时候儿静初给我沏的了,仔细伤胃”

他闻若无闻,继续灌茶,我忙唤了静初过来叫她重新沏茶。

尹誉京忙止道:“莫忙,莫忙,静初姑姑也够累的了被你日日使唤来使唤去的”

静初正端着一壶茶款款走来,闻言不禁粲然一笑,道:“尹太医此话差异,小主很体恤奴婢呢”

我接过了‘平等青’ 白地青花瓷茶壶亲自给尹誉京斟了一杯茶,笑道:“好好好,我对不住你,对不住静初”

我给了静初一个眼色,示意她下去,她亦是知趣,捡了雕花紫檀托盘便忙走了。

“你今日这般匆忙寻找所为何事”尹誉京修长的手指敲打着盖碗上半开着的杯盖,忽然一抬眼眸,道:“宁小主不会就是想请我吃茶吧?”

我斜眺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是有正事”

“正事”他嗤笑出声儿,满面轻蔑,稍稍一顿,意味深长的凝视着我,沉吟半晌方才开口:“何事?”

我踌躇许久,心中有千万种不愿,毕竟珉煜……他是那样想要个我们的孩子,坐胎药是多大的殊荣,无论他待我如何我终究不像负了他的一片心意,可是深宫颙顒岂是由我做主的,思量良久我终究还是开了这个最难开的口:“可有一帖避孕良方可供我使用?”

他的脸上没有分毫讶意,平静的像是大浪翻腾前那片刻的静谧无澜,他自顾自的吹散了袅袅绕凌于茶杯之上的腾腾热气,先是用薄唇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茶,泠然道:“好香的毛尖”

他话音刚落嘴角便噙了那一抹极尽凄惶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幽幽一叹,那迷离的叹息声忽远忽近似是能拐过娉莹殿幽深的回廊转角,穿过这宫墙重重抵达这罪影迷蒙的天真彼岸。

他将杯盖轻轻口上杯子,婉声娓娓的吟着:“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我闻言微摇了摇头,嘴角好不容易勾勒出了宛似娉娉新月般的绰约弧度却在不知不觉中蕴了几分无奈的苦涩,过了良久我才温声启口:“这首诗,只能描写我承宠后的第一夜,而之后的日子我都不会再这般犯傻了,自古君王多薄情,这个道理我懂,先帝的朴昭仪与先帝伉俪情深,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先帝甚至有废当今华太后立南氏为后之念,当时的华朴之争,令现在许多宫中的老人儿都记忆犹新,难以相信,朴氏一个小小高丽县官之女怎么就可与门第高贵的华家女儿相比较了,可是更难以相信的是情深如斯为了开疆拓土,打退蛮夷,还不是将她送去和亲了么?再多的思念的诗词也只不过是想借此有个深情的名号罢了,我不会再指望什么了,我与大多的闺阁女儿不同,我不是来这宫中寻情觅爱的,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举世无双,我只是一个浇薄的女子而已,别的你莫要多过问,只给我药方便好”

他直直的凝望着我过了许久方柔声道:“你所吩咐的,我必当尽力”他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漾着层层击人心底的涟涟真挚,我轻咬下唇,低垂眼眸,顺手撷起一块桃花酥轻咬了下去,尹誉京见我用了,他径自走了过来,一下便拿了三块,扔到嘴里又细又急的咀嚼了起来,他口语含糊的说:“你可不知道,今儿一早上有多忙”

他有些艰难的将一些桃花酥给咽了下去,哑声道:“皇上昨晚一同召幸了两位小主,虽是不符祖宗规矩,可两位都封了不低的名位,这两位两位小主虽是一同入的燕寝侍奉可却誓要争个高下,玥才人林婉吟是两江盐运使的小女,而蓉嫔姜泫琳是高丽素有铁虎骑将之称的姜在连的独女——”

“姜泫琳?!!”

他话还未说完我便截住,忍不住的惊呼出声儿。

姜泫琳!

姜泫琳!!

姜泫琳!!!

这个名字仿若云雷般闷闷盘旋于脑内,击碎了我脑颅中的每一处地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胀痛了起来。

姜泫琳……

我本来舒缓卧于榻上的身子一听到这个名字便倏地直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攥成一个随时准备霍然挥起的拳头,纤瘦的手上爆满青筋,霍然,沁玉阁中的气氛变得诡谲而森冷,宛若霜雪凌心。

姜泫琳,我名义上的表妹。

其实我知道,她与我半分血缘关系都没有。

有的只是她的父亲我的母亲之间那些暧昧瓜葛罢了。

只是不同的是,她占尽风流,而我却一无是处。

她相貌平平却能集齐天下溢美之词,我比她强上千百遍却屈居末流!

这天下,终究是对人不对事!!

外头的一阵原本和煦无比的微风吹过,到我的心房却化成了一阵又密又急的风雪。

我瞪得直直的双眼郁然下垂着,扑棱扑棱的眨着眼睛像一只半苟延残喘半死鸟儿奄奄一息的挂在枯朽的树杈上,明知自己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却还垂死挣扎的想要舞翅高飞......

我陡然望向尹誉京,失神的问道:“她,是不是相貌平平,皮肤黝黑?”

尹誉京一惊,怔忡回答:“相貌绝上不了上乘,肤色倒还算白净”

我抽搐着扯了扯嘴角,泠然道:“物是人非,那张龙床不知让多少我所不喜欢的女子躺过,睡过,而我,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我心中怨愤并影同攻,纵手重重击向了小几,我的力道极大,那小几上陷了好大的一个窟窿。

尹誉京劈然立起将我受伤的手紧紧握在掌中,那样一双了无用处的废手他却如获珍宝般的又吹又揉的。

他不再用桃花酥,满面正色的道:“可是你真的得过圣眷”

我立马接语:“赐死怀中也是圣眷,还是莫大之荣幸,可是我却不想得此殊荣!”

尹誉京一双深邃狭长的桃花眼如一剪秋水一般动人心魄,似是能将我所有的傲然都尽数掇除,他抿了抿嘴,温声道:“我自会用我的方式护你周全,你还不知吧,后日皇上说是要为国事昌盛而庆祝,后日便要开始选秀了,今日秀女们便都陆陆续续的入住喜秀殿了……繁琪,若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知己”

我闻言心中丝毫未动,双眸溢满了怅然的泪水,双手乱作挥舞:“是么?是大喜事啊,池安万岁!池安万岁!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一个掇臀捧屁的什么所谓知己,我有我自己就足够了!!”

尹誉京一垂眼眸,情绪愈加激动:“池安何止万岁!这些事你自不用担心,皇上英明贤能,有后宫佳丽三千为他分忧暖床,可是你却只有你自己和你根本没有由来的高傲!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知己,难道你真的不想有一个人可以懂你怜你?”

我眨了眨眼,一层泪水蒙上羽睫:“我不需要,我也不想再多一个怜悯我的人,因为我不缺!现在我在这偌大的皇宫哪怕在犄角旮旯,哪怕是最为卑微的低等宫女都会给我投来怜悯的目光,我不需要有什么欷歔之声,因为我的人生不是让人可怜,让人欷歔的!!我是要让人艳羡的!我是要别人望尘莫及的!!”我一顿,眸子逡巡在沁玉阁狭小的可怜的木门,淡然继续:“过些时候,再过些时候……待那些娘娘小主都打扮好了她们便会一拥而上,她们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妖里妖气的,像是一帮狐狸精一样的散着刺鼻的狐臭,自己却还自诩美艳,说些酸里酸气的话,来怜我,悯我,辱我……”

我顺手拿起怀中的水仙重重砸向地面,那静初新编的竹篮都折断了好几根,一篮子水仙散落在地沾染了斑斑尘灰。

我泪眼淆淆,喃喃念着这个刺舌刮齿的名字:“姜泫琳……”

我紧紧的咬着下唇,干裂的嘴唇禁不起半点伤害,牙齿刚刚压上嘴唇血腥味便已经漫上舌尖。

“我别的不管可以,可是姜泫琳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三倍之代价!!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当年受尽凌.辱的那个幼童”

尹誉京刚欲说话棠环便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急道:“不好了小主,来了,来了,祁良娣领着新封的茜婉仪,暻容华,惗嫔和唐选侍莫常在气势汹汹的来了呢”

我闻言没什么大的反应,依旧泰然自若的啜茗,见我毫无反抗的准备棠环不禁急了起来,忙唤道:“小主!!”棠环拖着种满希翼种子的尾音,可惜我把她所有的希翼都一一踩碎了,因为我找到了我的初衷,得到一个不平凡的人生,令人艳羡的人生,能够在史册上留下名字,不是一个姓氏或名位。

我淡淡的说了一句:“棠环,备茶,找棠珏出去迎一迎她们,别让她们迷路了,再撞到猫窝儿离去,那一张张如花儿似得娇俏面孔被悫顺仪的欢绒给抓了可就不好了,我也赔不起!尹誉京,你从后门先出去,到小厨房将那贴补药的药方给静初”

他们应声下去了,又独留下了我一个人,我嫣然一笑,小声呢喃自语:“该来的迟早会来”

棠珏拖了她们好一会儿,而为此,她的脸上也多了许多巴掌印,猩红的五指印于棠珏无辜的脸庞上,令人看了都疼,我不免心生愧疚。

一群女子一哄而来,散坐于狭小简陋的沁玉阁,将能坐的地方都给挤满了,她们有的拿着团扇,飞快的扇着自己有的则忙着拿西域进贡而来的‘冰玉’贴面,点点细汗攀上了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孔,前个儿还对我毕恭毕敬欲要投靠的祁良娣与暻容华今个儿脸上却满是轻蔑,丝毫不将我放于眼中。

惗嫔只是被平日交好的暻容华捎带过来的,她平日里一向温和,待人彬彬有礼,说来我与她还是认识的,她与跋扈张扬的暻容华正好相反,可碍于暻容华的母家曾为她侍寝册封出过一份子力,还是久久不得发作。

惗嫔的脸上微有些不自在,静初刚放下了茶盏她便急忙喝了起来。茜婉仪是随祁良娣而来,想来在大宅门里长大不喑世事,才会愚蠢到投靠祁斓若这样自顾不暇的墙头草。

唐选侍向来安分守己,从不惹是生非,与慎贵嫔同居一宫,两个人也甚是交好,慎贵嫔一向明哲保身,从不掺和进这等杂事便打发了唐选侍来应付,而莫常在肯定便是怀有身孕的韩贵嫔派来的了,而祁斓若肯定便是文媚妃提点过来的。

暻容华先声夺人:“哟,这沁玉阁还是挺别致的,祁姐姐,你不是说这里小的与老鼠洞别无两样嘛”

祁斓若抿嘴一笑,冷冷讥讽:“这老鼠洞我们看来是小,可是老鼠住起来便也不小咯”

暻容华喝了一口茶,忽地眉头一皱,“噗”的将茶喷了出来,打湿了我的衣裳。

暻容华一脸嫌弃,闲逸松手将茶杯给放了下来,“哐”一声茶杯便被摔了个稀碎,连杯子盖头都被砸的稀巴烂,这猛然摔下击起灰尘万千,我倒是不碍,只是这些金贵人儿可受不了了,连连咳嗽不止,暻容华边用帕子捂嘴边模糊不清的道:“这茶也忒差了些,我喝的雨前龙井还剩些沫子,待会儿叫下人送些过来”

莫常在似有些听不下去了,冷冷开口:“暻姐姐是怎么了,舌头也归脑子管了吗?这是上好的信阳毛尖,哦,是暻姐姐许是喝惯了木容华赏下的茶叶沫子乍喝不惯好的了吧”

那日木容华招呼各宫去品她偶然得到的上好白茶,暻容华疏忽,不小心将整整一罐子白茶给踢翻在地了,木容华这样镇静自如的人都当场黑脸了,罚她一年不可用茶叶,只能用茶叶沫来沏茶。

此事也足以看见木容华在宫中的地位绝不仅仅是个小小容华,而是位同副后,连位份尊贵的昭仪都得向木容华请礼问安。而其他几位身居高位的嫔妃也都对她极好。可惜自从木家灭门,她便性子孤冷,恬静淡泊,郁郁寡欢,除了皇帝便再没有人见过她打趣玩笑过,总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我对莫常在微微一笑,以示感谢,她却似乎十分淡漠。

暻容华窘迫,低下了头,祁斓若却依旧不肯放过我,咄咄出言:“哟,莫妹妹可真是一位热心肠,自己的父亲刚被贬,自己的封号也被褫夺了,正是自顾不暇的紧巴时候儿竟还有力道来辩宁更衣的是非”

惗嫔与唐选侍相视而笑,唐选侍握住了莫常在的手以作劝勉,惗嫔徐徐抬眸,朱唇轻启:“紫绮,我的楚楚何在?”惗嫔是有意为暻荣华开脱,暻容华却依旧丝毫不领情,随意的将茶一泼,便湿了我的鞋袜。

她大步流星走到了外头,不过一会儿却又回来了,手中抱着一只雪白小猫,那小猫极是可爱,两只圆滚滚的眼球滴溜溜的转着,楚楚动人。她浅褐的瞳仁睁的老大似很是害怕。

暻容华一拋,她看似随意,可其实力道极大,她定是想要让这小猫活活丧命,还好,小猫极是机灵快要落地时灵活的打了个滚儿才幸免于祸。

惗嫔极是心疼立马将小猫抱起,愤愤呢喃:“你要杀要剐尽冲着我来,摔这无辜牲畜又是做什么”

暻嫔冷冷的翘起朱唇,眼中寒芒一闪:“我不是冲它,我是冲你的心,惗嫔妹妹”

她说完便冷哼了一声,威风凛凛的走了出去,在我心头留下万千疑问,这小猫与惗嫔的心又有何干?

哦,楚楚。

这只小猫叫楚楚,上林下疋。

林雅?

这个林雅是谁?不,也许是林丫,林娅,林崖。

这个名字应是听过的,而且这个林氏必是江南人士!

江南?

林氏,玥才人,林婉吟的父亲是两江盐运使,两江一个是江西,而另一个……

便是

江。南。

我心中大惊,这个林氏不会真的与玥才人有什么重要关联吧。

我心中一团乱麻,直直的望着呆若木鸡的惗嫔。沁玉阁中瞬间变得诡谲了起来,沉默片刻莫常在似觉出了什么,立马解围:“茜姐姐怎么一语不发”

茜婉仪傲然一笑,讽道:“我从来不与卑贱之人交谈,特别……”她媚眼如丝,轻扫了我一下:“是这跻身于洞的鼠兔一辈,更是不屑一顾了”她说完便径直走到了我面前,祁斓若与她似是筹划好了一般也走到了我面前,两人同时撅起了嘴,“呸”的一下便让我受了双面夹击的唾面之辱。

也许我没有想象中的自己刚烈,急于报复,现实中的自己很沉得住气,许是太沉得住气了心中没有半点惊起的波澜,缄默不语的静静端坐于榻,众人都惊恸的望着这恬不知耻,拜高踩低的二人大摇大摆有说有笑的走出沁玉阁,惗嫔唐选侍与莫常在十分知趣的唯诺离去,一次都未抬眸偷瞥。

一旁看着的棠蕊差点便要抄起家伙事儿追出去,被我硬生拉住才没闯出什么祸事。

棠蕊失了平日里的沉静如冰,取而代之的是汨汨而流的晶莹,嘤嘤道:“小主就这般任人欺凌吗”

棠珏与棠环似是被‘罪魁祸首’祁斓若与郑氏告知了,端着面盆与毛巾,满面泪痕的进来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奇怪她们这些做奴做婢到底有多少眼泪可流,连我都未哭她们却先哭了,这让我倒有些不好哭了。

我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将脸深深地埋于面盆中,简单擦洗了一下便用毛巾轻拭了一下双颊。

“小主,莫难受了”棠环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依旧自在,微笑而语:“无妨”我随后牵住棠蕊的手,依旧笑靥如花:“你倒有些失了分寸了”

棠蕊将些点心与茶盏端上了破损的小几,叹息如流泉一般:“小主的心不免有些太大了”

我轻喝了一口茶,一股子甘香便从舌尖爬至满口,这是上好的毛峰。我不禁蹙了蹙眉头:“这茶怎么还是这样好”

棠蕊一脸无奈,怨声道:“这还好?小主得的好茶叶,龙井,瓜片,雀舌,碧螺春,都给内务府收了回去说是最近喜秀殿添了不少小姐,都嚷嚷着要喝茶,要喝好茶。便都从咱们这儿收茶去奉承”

棠环闻言“呸”了一下,愤愤鄙夷:“我午前去内务府敬事房看过,那里头的茶叶都块堆成山了,上官贵妃赐了一些铁观音与香片木容华又赐了些普洱与大红袍,皇后怕众口难调便又赐了些花儿呀朵儿供她们使用,哪里就要用我们这点茶叶了,这毛峰说实话,您莫生气,是我们喝的”

我莞尔一笑,又喝了一口这从他们的微薄中硬扣下的油水,温声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谢谢,麻烦你们了,我没有为你们添几天荣光便还拉你们下这趟浑水”

我的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回音在摇荡许久后渐渐走向缥缈。

她们谁都没想到我竟这般沉静如水,可是谁又会知道如今燃于我心中的那团熊熊烈火,有多烫,有多灼人。

被人吐了口唾沫,可以洗掉,打了一巴掌,也有医可寻。

可若是心被灼伤了还可否能治?

棠蕊盈盈的走了过来,轻捶起了我的肩膀,担忧道:“这祁良娣与茜婉仪也太过分了,这般欺辱”棠蕊说的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们活吞了,我从未见过她这般动怒,今日倒也算是大开眼见了。

我的嘴角依旧有着一抹笑影,闲逸的咬了一口做工精致的绿豆糕,悠然自得。

棠蕊见我这般泰然自若不免生了几分着急,愤悱的连连跺脚,恼怒了许久方尖声道:“奴婢拙口钝腮的,也不能为小主劝解一二,只是小主这可是奇耻大辱啊!”

我先是道:“你呀,若她往我脸上吐的是燕窝,你是不是还得追出去致谢啦?”棠蕊被我说的脸上的担忧之意愈发浓了,一双月眉遽即紧蹙。

我如今虽不身处于争斗漩涡之中,可隐隐约约之中我已经听到了这嫔妃们摩拳擦掌的哓哓之音,韬光养晦,便是如此。

我知道,我这一生逃不过争斗,如今的我并没有泄气,把唾沫看成燕窝,自己安慰着自己便也就沉住气了。

“棠蕊,你去找些鸢尾花,金盏花,玫瑰花,绿茶,积雪草,每日兑水为我洗面,棠珏,你去找些白糖来,放入凉水中,三日一洗,棠环,你去找些茶叶,最好是绿茶,来为我敷面”她们三人恍惚着应声去办了,我怔怔的抚上了我不御铅华的脸,右手有一瞬的迷惶,不知怎么了手指一弯便要去抓脸,留的有一寸长的指甲若真去抓了脸肯定会留一道永不弥散的疤痕,我心中一紧,赶忙硬生停住了,我用左手狠狠打了右手一下,紧紧的闭上了眼眸。

这张脸,这副躯体,我还有可利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