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翔，你是不是在想昨晚的那个女生，”李国昌看我神情恍惚，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嘛？你又不是被抛弃，这么黯然伤神的！如果你不喜欢她，就跟她说不喜欢，叫她以后不要再来骚扰你，就完了呗！”

“我虽没直说不喜欢她，”我郁闷地说道，“但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就是不可能的那个意思！可是，她突然就把电话给挂了，我再打过去也不接！要知道她那么个娇弱的女孩子一个人大半夜在海边，要是她想不通‘扑通’一声跳进海里怎么办？我今早一起来想到这事就烦，给她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她关机了……我现在都不知她是死是活！真死了，我这罪恶可就大了……”

“什么罪恶，”李国昌不屑地说道，“又不是你强迫人家把人家给逼死了。而是人家主动上门的，你又没骂她、打她，用的是这么委婉的方式，她想不开那是她的事，关你什么事啊？感情这事本来就是不能勉强的，难道你非要逼着自己去喜欢她？你放心吧，她就算真的死了，都没你啥事！不信你去翻翻法律条文，有没关于‘拒绝对方的求爱导致对方自杀的行为违反了……’的条款……”

“唉，国昌，你不懂的，”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也理解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是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我问他道，“我问你，有女生暗恋过你么？”

“有啊。”李国昌想了想后说道，“初中时有一个，高中时有一个。”

“那你喜欢她们不？”

“不是很喜欢哦……不过我只是能感觉到她们对我有意思，但它们没说出口，我也不说破，放在心里呗。”

“如果她们现在向你表白甚至疯狂地追你你怎办？”

“唉，最好别追我，真追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拒绝吗又感觉不太好，伤人心；接受嘛，自己不喜欢，没必要勉强自己。所以，这种东西最好别说破，朦胧点好！”

“那就是，建议我的时候说得那么轻松，到了你自己头上，你看看……哈哈！”我笑李国昌道。李国昌被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夹起的最后一个包子差点掉到地上去。

“老板！结账！”狠毒女吃完了，掏出皮包，叫老板结账。

结完账后狠毒女和那个叫丽梅的就走了，走到门口时看了我和李国昌一眼，走出门口时我听到她跟那个丽梅感慨道：“唉！一直以为被甩是最痛苦的，现在才发现被不爱的人爱更痛苦！”

“国昌，刚才那女的盯你看了一眼……”

“也看你了吧？”李国昌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我们“哈哈哈”相视而笑起来。

付完账走出小破店，回到学校，我不想回宿舍，对李国昌说：“咱们走走吧！”

“好啊，我正有此意呢，虽然学校破了点，转转也好，总比回到宿舍不知道干什么好。”

“国昌，你来到这个学校后是不是很失望？”我望了眼这所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学校，问道。

“是啊，是挺失望的，当时都真想提起行李走的！”李国昌说道，“这***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一幢幢豪华的教学楼，一座座豪华的学生公寓，一个个橡胶做成的篮球场，一个个有草坪的大足球场……还有绿树成荫、小桥流水，最好还有个大湖什么的……”

“是啊，什么都没有，连每天要吃饭的食堂都这么破，可能还没清华的厕所新。”学校很小，绕过10米左右的黄楼旁小道，再走过30米左右的主楼旁大道，我们就来到食堂旁了，我指着那座小清餐说道。

“真的，梦翔，”李国昌指着小清餐对面那个操场说道，“我高中都比这里好，我们的足球场都是铺满草皮的，跑道也是标准的400米橡胶跑道，哪是像这个除了尘灰、泥巴，就是沙子，连颗草都没有，真他妈够可以的！”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对这个问题释怀不了，“咱们学校真那么穷，这可是大学啊，会没有钱修一个有草皮的操场？真的，我老家那高中也比这好，足球场也是有草坪的。篮球场也很新，篮板很扎实——你看看咱们的，篮框都快摇摇欲坠的、都快掉下来了！”李国昌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摇头叹息。

“还好，我不爱打篮球。你也少去打，没准哪天篮板掉下来把你给砸死了！”

“妈的，砸死那够学校去赔的！赔死他***去！”

“呵呵，你梦翔，这个鸟学校连修个有草皮操场的钱都没有，还有钱赔偿你宝贵而年轻的生命？得了吧，你还是少去打，最好就别打！活在这个学校，什么都别幻想！”

“是啊，还好你提醒！以后我还是天天在宿舍睡大觉吧——最好都别出来走一步路，没准一出门就被哪个领导的车撞了，到时我都生命垂危了，领导还说我把他车漆给擦掉了要我赔他油漆钱，没准还给我个记大过处分并全校通报批评……”

“这还真没准！你看这破路，”李国昌指指脚下的有些裂开了的路，“哪天你踩下去刚好它就破了，学校可能还抓住你要你赔呢！你说咱们还没告他们偷工减料、建造豆腐渣危害祖国花朵的人生安全，他还要你赔！得了，梦翔，听我的——在这个学校，万事小心，就连走路也最好选路况好的！”

“没错，很在理！最好——如果会飞的干脆就用飞，双脚不着地！”

“呵呵呵呵……”我们大笑道……

以前在高三的时候，总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爷爷盼奶奶盼大姨妈盼大姑丈地盼望着那么个只有半天的假期，——对年幼而好动的我们而言，教室仅直就是二战时期的奥斯威辛集中营，被压抑得快疯了的我们对外面的自由世界充满了向往，而要完成学校教学目标或者希望得到奖金、获得提拔的严师们成了我们眼中的纳粹，拖课的就仅直是甲级头号战犯。——而当现在有了“人性化”的周末双休后，我们有了大把可以挥霍的光阴的时候，我却开始变成一只迷途的羔羊了，觉得心里空空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去，空虚得发慌——好想找点事干，哪怕是去挖煤炭。是的，现在想想，高中时代虽然很累、还要承受各种非人道的外来压力，当时还想把所有书撕了、把每个老师暴打一顿，甚至还想把学校给炸了！但现在觉得那时才是最充实的，不像现在有种飘在空中随时会掉下来摔死掉的感觉！

我曾一直以为上了大学后我就变成了天使，——尽管我知道我上的是三流中的二流大学，但我听说所有大学、甚至大专都是天堂，所有上大学的孩子都是会飞的天使。——但现在我才明白，我不仅没有变成天使，反而在这所不知李白还是杜甫提名标谤的“自治区重点建设高校”的熏陶下快变成鸟人了。——是的，现在的我就是个鸟人，不知从哪飞来，也不懂将要飞往哪里……

其实在未来到这所大学前，我是每每想到大学每周有两天的假期时都会高兴得快把大门牙给笑掉。我天天盘算着，这美好的两天这样度过才不算虚度：睡觉睡到自然醒，最好是一个上午，睡到它醉生梦死去；打球打到手抽筋，最好是一个下午，打到它虚脱休克去；上网上到网断掉，最好是一个晚上，上到它天昏地暗去；如果能遇到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再挤出点时间谈谈恋爱，谈到它天崩地裂去……

不过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我是个薄脸皮的人，实在没勇气睡个大半天睡得跟头猪一样，而且你睡着睡着就会觉得越来越空虚；我看到坑坑洼洼的篮球场地还有那个摇摇欲坠的篮板，就一点欲望都没有了，而且还时时想象着我真的去打那篮板不知啥时会突然间踏落下来把我给压死了然后学校还要我出钱把它给修回去否则送我到派出所去；上网也别提了，——说真的，我真恨自己不会赚钱没钱买台笔记本放在宿舍桌上，我想什么时候上的时候就去上、想上多久就上多久。——那个狗血的电子阅览室，一个有几千号人口的校区才配几十台不知是从朝鲜还是唐朝进口的早就被淘汰的破机子，你只要早上多睡个几分钟就没位置了——就算运气好，让你找到机子，开机都要开半天，开完机了还因为网速太慢经常卡得你半死，要不就突然死机了……；谈恋爱就更别提了，这本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可这大西北的女孩子们太狂野太奔放、体格也太高大和粗壮了，我和她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我没有勇气去挑战她们；而且，就算我真的在这个学校遇到一个我喜欢的了，一看到学校连块像样的可以坐的草皮、一颗足以挡住旁观者视线的大树都没有就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心想，我还真不想正谈着情说着爱，突然一阵风夹杂着灰尘和沙子就刮过来了……

过完浑浑噩噩的下午，我去吃饭了，我一个人去的，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看到那边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关于中秋节祝福什么的，我才想起早上和李国昌在南方包子店吃早餐时那女生说的话——明天是中秋节了。是的，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是我的亲人离我有五六千公里，我爱的人离我亦有五六千公里，我一个人孤悬在茫茫的塞北，独品这份相思，独饮这份孤独！

晚饭我依旧吃的是土豆鸡。我打完饭菜后端着它们找个没人的角落，自顾自地吃，然后顺便观察那一对对连吃个饭都亲密无间的恋人——如果有什么美女，也会偷偷地扫两眼。其实，我虽然在上大学之前也是憧憬着能在大学里遇见自己的爱情，——尽管我心里始终装着秦海燕，可是我相信一段新的感情会把我的伤口治愈，我会慢慢将她忘记。——但是当我总觉得晃荡在学校里的那一对对恋人太假，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大学爱情，而且，这里女孩的性格与我格格不入，令我的心渐渐地感到疲惫。不过我还是憧憬着的，我用“好的总会在最后出现”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吃饭，盯着碗里只有土豆没有鸡的“土豆鸡”，有点孤独，但我也不羡慕那一对对表面恩恩爱爱的的恋人，而且我还为那些被男生的甜言蜜语哄得你牙齿都快笑得掉在碗里的女生感到担忧——我真想过去说，喂，这位女孩，小心你的男友是在跟你吃散伙饭哦！

吃完饭回到宿舍，只有小白和小胖在，其他人都出去了或还在吃饭。小白躺在床上，眼珠子盯着床板，不知再思考什么高深的问题；小胖呢，也是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看小白和小胖那表情，我终于发现，无聊空虚、浑浑噩噩的不止我一个人。我爬上床，看着窗外金黄色的阳光，想象着那轮快要沉落到地平线线下的夕阳，心里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茫然。我突然想：这大学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我们在大学里能做什么？我们的人生真会因为大学而变得精彩么？四年后我们真的能像当初我们想象的那样轻轻松松就得到一份好工作？还有，大学里的爱情真的那么美好吗，为什么我觉得一点都不可靠？

手机短信铃声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心想应该是谁的中秋祝福短信，打开一看，心又“扑嗵扑嗵”跳了——是吴梦琪发来的，她这样说道：“中秋节愉快哦！明天有没有月饼吃呢？嘻嘻，~~^_^~~。对了，军训怎么样了呢，会不会很累呢？”

我想啊想、绞尽脑汁地想——应该如何来回复这么暧昧的短信呢？我的内心是欣喜的，是激动的，我多想直接这样把短信回过去——“吴梦琪，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高一的时候我就对你很有好感了，只是由于自己成绩差，一直没勇气跟你表白！”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能贸然地就这样发过去——要是人家纯粹出于关心，那我这样赤裸裸的短信，不就让我完了？想想觉得有些后怕——我终于明白其实我对于感情还是不自信的，我仍害怕那种被拒绝的感觉。

于是我用有些调侃的回复了她——“你也中秋节愉快哦！月饼是没得吃啦，因为口袋里没有人民币。军训结束了，不过对于我这么强悍的男孩来说不值一提，仅直就是小菜菜一碟！嘻嘻，:-)。你呢，怎样，一切还好吧？”发完后我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将手机放在一边，然后看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打呼噜的小胖，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她到底会回我什么呢？

短信很快就回回来了，不像我寻思了大半个世纪才艰难地按下“发送”键。我屏住呼吸，心里默默说了声“老天保佑”，然后打开，上面写着——“那你挺悲剧的，呵呵。我呢，还好吧，只是要穿着军装过中秋节喽……”

我看是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的短短几字，心里呢说不失落又有些失落、说失落又不知道失落什么。我想了会，回到：“呵呵，过中秋了还军训哪，你们的精神真可嘉啊！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要祝你中秋愉快！”

我刚发完，很快的，才过了不到十秒她就回过来了——“嗯，你也快乐。”

我看着短信，心想，她每次回我短信都这么迅速，是不是十分地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