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月亮被一层薄雾缓缓笼罩，我们面前的那栋老宅慢慢地隐匿在烟尘和冰冷空气混杂的雾霾中，现在仍然很早，街道上十分安静。

薄雾中走出一个人，我仔细一看，是黄杰。黄杰走到我面前，扶起来跪在地上的我，爱丽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递给了我，用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黄杰拉着我，走到威廉身边，威廉看着我，微微地叹了口气，“从那天劫狱到袭击的那天晚上，你总共杀了两个人，我想请问一下，那是什么感觉，露娜？”

“我只是为了保护一些人不受伤害罢了。”我说。

“那或许是你唯一的选择，露娜。”他点了点头，“我觉得你做得很对，千万不要有别的想法，一刻都不要想。就算这是唯一的选择，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杀人并不是一件小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对你父亲来说不是。对于我也不是，对于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来说，杀人可不是小事。”

“我并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悲伤。”我反驳道，“因为我只能那样做。”

“那后来你有想过这件事吗？”

我摇了摇头，“我想的只有父亲，母亲，米拉，卡芙琳。”

“还爱丽丝和威廉……”威廉补充道。

“恩，是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等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嗓音变得平淡又严肃。“我们得找到你母亲，露娜。”他说。

我默不作声。

“我打算去一趟亚特兰蒂，那里有一些我的故友。”威廉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在这里的友军太少了。”

“为什么？”我问道，“我、爱丽丝、伯莎、卡芙琳还有卢修斯和黄杰，这还不够吗？”

“露娜，你应该知道督军吧？”

“知道。”我说。

“很好，这就好说了。”他说，“你的母亲被督军抓走的，而且你父亲也是被他们的人谋害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先生？”

“老实跟你说吧，我曾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重要组织的成员。”他开始踱步，抬起头透过那深蓝色的眼睛里，我仿佛能看到那时的威廉，“那是一个俱乐部，或者说社团。组织成员的众多优势之一，我们处处都有耳目。”

“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先生？”我问道。

“十字军之刃。”

“十字军？”我说，同样目光明锐地看着他。

他短笑一声，“大概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种十字军，露娜，那个不是什么人类文明的老古董，只是一个维护这个时代和平与秩序的无形力量。”

我点了点头，“那竟然有这么强大的组织，为什么你还要去搬救兵呢？”

“看来你还没真真切切地了解督军，露娜。”他笑着对我说，“以后，露娜，以后我会告诉你更多。”

“那么，父亲也是你们的成员吗？他也是十字军吗？”我的心狂跳起来，“你们训练我难道是为了让我成为十字军？”

“不，露娜，他并不是。”威廉语气温和地对我说，“我虽然不知道你父亲训练你的目的何在，我也不知道他是想继承什么。”

他俯下身，双手抓住我的肩膀，说道，“我想他训练你最基本的目的或许是希望你能在这世界上好好活着，好好保护自己，也许他早已料到了这一天，你将学会独立……”

我沉默了，我再次低下了脑袋，眼神不住地打量着腰间的那把佩剑，我的心很痛，就像被冰冷的剑刃刺穿那番疼痛。

威廉看了我的表情，他有些明白了我的心理，他没有在说下去，只是用手拍了下我的肩膀。接着，他转身对卡芙琳说，“我这段时间要去亚特兰蒂一趟，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明白了！”

威廉扭头看了下我，“那么，露娜，我先走了。”说完，他招呼了一旁的黄杰，接着他们转身离开。

也许没反应过来，我本准备抬头目送他们，但他们早已消失在渐渐变浓的雾气中。

我的目光慢慢转向那栋废弃的宅邸，那里包含了我差不多半个童年，隐约可见的时光倒影中，我看到自己的身影，我正准备伸出手，那个倒影便消失了。

卡芙琳走上前，她轻轻地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她轻声对我说道。就这样，我们离开了那里。

卡芙琳带着我们走出了小巷，在那儿有一辆马车等着我们，待走进一看，那还是辆空马车。此时此刻，我搞懂了一个问题：卡芙琳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但是，又一个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如果是空马车的话，难道我们之中还有一个驾驶人力马车的高人吗？

就在我思考之余，一旁的爱丽丝开了口，“你们先上车，我来当车夫。”说完，他朝我们示意了迎宾礼，示意我们先上车。

还真看不出来我这个仆人能力范围竟然这么广，“爱丽丝，我们坐你旁边吗？”我指着后车厢继续说道，“车厢只能容纳四个人。”

爱丽丝点了点头，便忙着打开后车厢的门，待卡芙琳等人都坐进去后，我和她便来到马车前面的驾驶座。

作为车夫，爱丽丝的马术非常高明，这让我刮目相看。她从来都不用马鞭，甚至很少碰缰绳，她只需要坐在驾驶室上，抬起两条腿，吹一声马哨，马车便动起来。

她的马术虽然十分高明，但我还是喜欢一路上的风景。马车很快穿越了住宅区，冬意渐浓，道路两侧的田地边缘结了冰，在夜晚的薄雾下闪闪发光。

唉……看来今年又会是个寒冬，沃顿特的季节，真让人琢磨不透，甚至有时它可以让你一年过四季，这点我非常肯定。我很想知道，那些打理田地的农民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又会作何感想。

“我们这是要去哪？”我问她。

爱丽丝默然，她只顾着驾驶着马车，我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我感觉平日寡言的她今天似乎有些生气，究竟为什么？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了“啊哈”一声，我顺着声音扭头看去，原来是伯莎，她正趴在马车顶上……

她！正！在！马！车！顶！上！

我十分惊讶地看着她，她对我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她戴着手套的双手，撑了下车顶坐了起来，呼出的热气在她上翻的领子周围格外明显，“我来回答你吧。”如同泉水般甘甜的声音从她喉咙内侧传出，“你知道潘科顿勋爵吗？当然没有，因为我们现在正要去他那里。”她指了指这条路的前方，“我们必须在威廉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好好保护自己，相信你也知道，我们的处境非常危险，一面面对督军随时而来的刺客，一面面对沃顿特下水道的那些变异体。”

“变异体？”我问道。

“恩，没错。”伯莎点了点头，“官方的说法，包括黑怪、皮甲怪鼠、下水道的猪群以及……”她顿了顿，“还有沃顿特贫民窟的劫匪。”

“难道督军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吗？”

“他们暂时判定我们为下落不明。”伯莎答道。

“那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蒙骗潘科顿勋爵帮助我们？”

“也许吧。”伯莎的语气有些平静下来，这不像她的作风，她咽了下口水，说了下一句，“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此行的目的能不能成功，因为我们也不清楚潘科顿勋爵会不会帮助我们。”

我们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我再次将头转向一旁，自顾自的欣赏着冬色下的美景。

“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查尔斯阁下的信有没有安全送到。”伯莎咕哝道。

“应该不会。”爱丽丝说道，“除非那个瓦雷斯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万一呢？”伯莎摊开双手，比划道，“你们得清楚我们身边的想知道我们行踪的人很多。”

她说得没错，的确，我拿到那些信，思想上也成长了不少，虽然送信的途中很顺利，但谁敢保证那不是个陷阱呢？

突然，一阵颠簸打断了我的思路，回过神来，爱丽丝停下马车，我正准备开口问爱丽丝为什么停车，她后指了下车厢。

顺着她指着方向，我发现车厢的门被打开，我和爱丽丝走下了驾驶室，伯莎也敏捷地从车顶跳了下来。

卡芙琳从车厢里走出来，她耷拉着脑袋，她的面色有些凝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当我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卡芙琳开了口……

果然，我们预料中的噩梦来临了……